很可惜,，嚴老師只代了一個月的課，又去做他的花匠,。他身邊聚集了一些好學的學生,，比如俞寶寶這樣的同學。

　　俞寶寶在一個寒假過后,，就在我們面前消失了,。有同學說，他沒有錢上學,，也有說,，現(xiàn)在學校學不到知識，不如退學,。有一次,，我在宣傳隊的教室練習舞蹈，發(fā)現(xiàn)一個穿長衫的光頭路過,，往嚴老師宿舍竄,。看著就像俞寶寶,，我們是好朋友,，不知道他看到我沒有，他為什么不愿意再跟我見面了呢,？

　　我想他家沒有錢供他上學,，是其一，他是否覺得沒有面子,。其二,，他現(xiàn)在的學識，遠遠超過我,，面對我可能也無話可說了吧,？平生第一次，我為失去他這樣一個好朋友,，暗自傷心和無奈,。

　　后來,，我遠遠地碰到他，想和他打招呼,，一轉(zhuǎn)念,，又躲了起來。我經(jīng)常在同學間探聽他的消息,，有同學說他已經(jīng)開始打零工賺錢,，貼補家用。還有個女同學說,，他喜歡上了一個下放到晴川鎮(zhèn)教授的女兒,。嚴老師警告他，這是一條不歸路,。

　　嚴老師身邊,，有天真活潑的女孩,，也有數(shù)學天賦,，讀高中了還經(jīng)常回小學請教嚴老師數(shù)論的問題,。還有學習書法的男女同學和體育愛好者,。他都無怨無悔教這些在課堂里吃不飽的學生。與他們成了忘年交吧,，有些學生愛上了才華橫溢的嚴老師,。

　　不知是哪一天，他在學校消失了,。我們學生都沒有感覺,，好久沒有見到嚴老師，也沒有哪個同學提及,，說說為什么沒有人打理學校的花花草草,？它們自然的瘋長，似乎獲得自由了,。

　　長大后,，才想，那時俞寶寶肯定明白嚴老師消失之謎,。

　　俞寶寶也失去了導師,，我們這對朋友也因他失學，突然地失去了聯(lián)系,，莫名其妙,，我們互相躲著。成年以后,，在晴川鎮(zhèn)紅石街藥鋪前見過一面,。遠沒有好朋友久違的欣喜,，連告別的話也沒有。他的眼睛失去了少年時的光彩,，像魯迅寫祥林嫂的失神眼睛,，只有那眼珠，間或一輪,。

　　癩子家老五是我同班同學,，我常去他家玩。父親常常警告不讓去,，怕他們帶到長江里玩水,，更怕傳染瘌痢。

　　因為他們家在我們家斜對門,，父親一上班我就溜過去了,。吸引我的不是老五，是老四,。他們家的人學習不行,，但是老四做什么像什么。比如做風箏,、飛機模型,、石膏像、收音機,、電話,，危險的手槍、爆竹等等,。

　　那時經(jīng)常停電,，為討好我爸，他曾經(jīng)做了一個用電石的燃氣燈,，還給了一些用紙包著的電石,。我爸很喜歡那個燈比煤油燈亮且省錢。自然老五也會點,，沒他四哥聰明,。而且他四哥抓鳥捉蟲、釣魚撈蝦也是能手,。

　　記得和他們在長江里游泳,，老五雖然是狗爬式，已經(jīng)可以橫渡長江了,，他對我說不要怕,，搶過中間的激流就沒有事了，不然,，就會漂很遠才能上岸,，不過隨江水漂流也很舒服,。

　　老四仿佛是游泳健將，精瘦的身上全是肌肉,，皮下沒有一點點脂肪,，什么自由泳蛙泳仰泳全會。他還會踩水,，就是像在江水里站立不動,，也不沉下去。我直到現(xiàn)在還不會,。害怕老爸的大巴掌,，我很少下水，守著他們脫下來的衣服,。耳濡目染,，我只學會了點皮毛，偶爾在江邊劃拉幾下,，不會沉下去,。

　　有一回，我們都下了水,。幾個和老四一樣大的壞家伙搖搖晃晃走來,，四處張望了幾下，嘻嘻哈哈搶走了我們的衣服,。我發(fā)現(xiàn)后光著屁股哭著追他們。老四踩著水,，像站在水里似的,，狂叫：“小鬼頭！小龜孫子,，放下,，不然老子下次見到，滅了你們,?！?p>　　他們似乎認出了癩子老四，發(fā)出咯咯咯的奸笑聲,，一路走,，一路扔了衣服褲子，跑上了大堤,，不見了,。我們悻悻然爬上岸，老五很掃興去撿起了衣褲,。我已經(jīng)爬上了大沙堆,，準備上上下下來回折騰,。主要是喜歡爬上高處，再從上往下跳那種鳥一樣飛翔的感覺,。

　　那年月我們吃飽飯餓得快,，像他們家有時吃不飽，老四就自己解決,。不管蠶蛹,、螞蚱、知了都用油一爆,，特別香,。沒有油，就直接在火上烤,。有些東西我不敢吃,，他們倆就事先不告訴我，吃完讓我惡心,，就嘻嘻哈哈亂笑,。

　　我們傍晚在江邊釣魚玩，老四一本正經(jīng)地說：有時他一個人釣魚,，有點害怕,，天色漸暗時不免有一陣子恍惚。聽到水面嘩嘩嘩地響聲,，跟著就有個女孩幽幽地唱歌,，好像是“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比缓罄艘环瓭L，一條白影飄上了月光如水的天就無影無蹤了,。我驚異地看著周圍,，傾聽只有風吹拂著柳葉的聲音和草的氣息。老五也瞪大了眼睛看著魚標不停地沉浮,，他說會不會把她釣上來呢,？

　　老四頓時笑了起來，聽著像母雞生蛋后咯嗒咯嗒的叫,，聲音刺耳,，先前仰后合，可能是肚子笑疼了,，后來抱著肚子在草地上打滾起來,。

　　等老四安靜下來，我急忙追問：“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是什么意思,。”他一本正經(jīng)的解釋,，在老的語文課本里有這首詩,。這是中國最古老的詩歌，那本書叫《詩經(jīng)》,。是表達追求所愛的人,，還是志同道合的君子，還是自己的人生理想,，我也弄不清楚,。唉，沒有用心學習,，后悔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