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民心之貴
謝嘉寧微微睜開眼,隱隱約約的光線浮動在眼前,,似有一道模糊的人影正站在前方。
那人影長身玉立于朦朧的雪竹之間,,恰如翩翩公子,,給她一種無比熟悉與親切的感覺,卻無論如何也看不清陰影之中的面孔,。
“阿兄,!”
雖看不清面龐,但她立即憑著直覺認(rèn)出了那人是誰,,欣喜地大喊了聲,。
可就在這時,那人向前走近了幾步,,整個人逐漸脫離出陰影,一張桀驁而陰戾的陌生面孔呈現(xiàn)在她眼前,。
謝嘉寧看清來人樣貌,,立時瞳孔一縮。
只見他手中拿著一把滿是血光的長劍,,臉上也勾著一抹嗜血的笑意,,一雙攝人的眼眸直鎖著女子,殘忍無比地開口,。
“你兄長早就死了,,死在了紫禁城的伏龍橋上?!?p> 他一句接一句地道,。
“你兄長還恰好死在了滿朝文武下早朝之時,那北司的司衛(wèi)早不動手晚不動手,,卻偏偏選在這時……謝嘉寧,,你說這是為何,?”
謝嘉寧眸中霎時恨意起伏,毫不掩飾面上的厭惡之色,。此時的她身下沒有輪椅,,雙腿也不受拘束,連帶著心性也不同于往日的隱忍克制,。
這次她沒有再故作楚楚可憐地低聲啜泣,,而是不知從哪抽出一把玉白長刀,接著她抬起手腕,,揮刀就是凌厲一擊,,通身殺意瞬間迸射而出,銳氣勢不可擋,。
謝嘉寧冰冷地開口,,盯著來人的眸子中不含任何溫度:“死人不需要知道太多?!?p> 那人聽到這話,,陰冷一笑,也揮劍與她相對,,刀劍對峙間,,他繼續(xù)挑釁般諷刺道。
“那讓我猜一猜,,一定是謝源景在入京途中,,以重金將那名北司司衛(wèi)收買了吧?然后暗地里與之合謀,,這才如愿死在了紫禁城中,,以此換得你們謝家其他人一命?!?p> 說到這,,他面上嘲諷更盛,“你們謝家雖然活了下來,,但那行刺的司衛(wèi)最后卻被五馬分尸了,,謝源景真是好手段?!?p> 謝嘉寧眉眼中罕見地劃過一抹怒色,,刀上殺招盡出,寒聲道:“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兄長才不屑以錢財(cái)利誘他人赴死,!告訴你這將死之人也無妨,那司衛(wèi)乃忠烈之士,,他是自愿相助謝家的,?!?p> 那人眸色微驚,手上揮劍的動作一頓,,訝然問:“哦,?自愿的?”
謝嘉寧并未錯過他心神疏忽的一瞬間,,當(dāng)即輕功一踩,,一個翻身騰空而起,身形優(yōu)美而飄逸,,手上卻毫不留情地一刀揮向他的頭顱,。
那人同樣武藝不淺,迅速動作靈活地向后仰身,,輕松地躲過了這一殺招,。然而下一刻,就在他掉以輕心之時,,一把匕首卻已不知何時已飛到他身前,,接著狠狠刺入胸膛之中。
那人不可置信地抬眼看她,,似是不明白為何她能一心二用,、同時使用兩把武器,最終滿臉不甘地吐出一口鮮血,,慢慢失力倒地,。
謝嘉寧慢悠悠走到他身前,隨后一腳踩在了他染血的胸膛上,,看到他因疼痛而難忍地弓起身子,,向來溫和的面孔上浮起一抹暢快又殘忍的笑意。
“你這種人當(dāng)然不會猜到真相,,因?yàn)槟阌肋h(yuǎn)也不懂民心的可貴,。”
“那司衛(wèi)之所以甘愿為謝家赴死,,是因他在被調(diào)入北司以前,曾參與過承文年間的遼金之戰(zhàn),,而他當(dāng)年在戰(zhàn)場上,,曾被我阿爹救下一命。
我阿爹雖早已忘卻了此事,,但是那司衛(wèi)卻始終將這救命之恩銘記在心,,并一直像其他許多士兵一樣,默默對名震天下的謝將軍懷有敬仰之心,。
正因如此,,他才在跟隨北司太監(jiān)前來邊疆之后,,偷偷將此事告知我阿兄,并自愿赴死相助謝家以還當(dāng)年謝將軍的救命之恩,?!?p> 謝嘉寧再次狠狠一腳踩在那人胸前的傷口上,看著他口中噴出鮮血,,目色兇狠道,。
“你不是說我兄長遇刺一事過于巧合嗎?沒錯,,我也覺得很巧,,但巧的不是我兄長遇刺并身死于伏龍橋上,巧的是那名北司司衛(wèi)恰好于謝家危難之時被你們選中,,并及時趕來了邊疆,!可你如果僅僅把此事當(dāng)成一場巧合,那就大錯特錯了,?!?p> “謝家保家衛(wèi)國百年,不只是我阿爹,,我們謝家祖祖輩輩都曾在戰(zhàn)場上救下無數(shù)士兵的性命,,因此這一切看似是巧合,實(shí)則是民心的必然,。
即便當(dāng)時沒有那名北司司衛(wèi),,也定還會有其他忠烈之士愿意出手助我謝家!你又怎知,,你手下看似忠心耿耿的南北司里,,再沒有其他人欽佩謝家之名?”
那人已意識模糊無法再開口回話,,于是謝嘉寧俯下身來,,一刀抽出插在他身上的短匕,鮮血隨著這一動作飛濺到了她清冷的面孔上,。
她漠然看著地上的人漸漸死去,,心中卻清楚知曉,一切只是夢境,。
從看見謝源景身影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是夢了。
……
“這兩日有勞劉太醫(yī)了……醫(yī)術(shù)之高……”
“定國公客氣了……如今高熱已退,,微臣便……”
不遠(yuǎn)處似有兩人在交談,,聽到隱約的聲音傳來,謝嘉寧努力睜開沉重的眼皮,,朝側(cè)面看去,。
只見繡有云紋金線的半透帷幔后,,謝懷榮正立于殿內(nèi)對另一人拱手致禮。
待那人消失在視線內(nèi),,謝嘉寧慢慢支著身子坐起身,,面色些許驚訝,輕聲道:“阿爹,?”
謝懷榮聽到聲音,,即刻轉(zhuǎn)身驚喜地望向女兒,“寧兒,,你醒了,。”
謝嘉寧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此處仍在皇宮內(nèi),,而非京城定國公府,再出聲時便謹(jǐn)慎了許多:“阿爹,,我昏睡了多久,,這里是?”
時隔三年再見,,謝懷榮的模樣倒是未有太大變化,,只是眉宇間的皺紋稍添了些,發(fā)上的白絲也比之前明顯了些,。但整體氣場卻與從前大相徑庭,,以往的威嚴(yán)氣勢在其刻意壓制下,盡數(shù)轉(zhuǎn)為了虛弱與滄桑,。
這是謝懷榮按照女兒此前的交代,,用以偽裝的人設(shè):雖重病已愈,但仍虛弱無力,,更是習(xí)不得半點(diǎn)武功,。至今還無人瞧出端倪,也算是順利完成了謝嘉寧交代的任務(wù),。
謝懷榮低聲回:“寧兒你昏睡了一夜,,在服下劉太醫(yī)給的方子后,今早高熱已退,。這里則是陛下特允我暫住于紫禁城中的偏殿,。”說著,,他不經(jīng)意瞥了眼不遠(yuǎn)處殿門旁,那里是數(shù)名嚴(yán)加把守的禁衛(wèi),。
僅此一眼,,謝嘉寧便已懂得了謝懷榮此時的處境,。
她面色不改,淡淡收回目光,,并未就此事多言,,而是靈巧地轉(zhuǎn)移了話題,溫聲嘆氣道,。
“阿爹,,我是不是在覲見皇上的途中昏倒了?唉,,我這身子也太不爭氣了些,,皇上可有因此怪罪于謝家?”
謝懷榮搖頭,,面上升起感恩戴德之情,,聲音自然地拔高了些:“皇上乃寬宏大量之人,并未因這件事而問罪謝家,,只是皇上政事繁忙,,你覲見一事只能暫且擱置了?!?p> 謝嘉寧微微有些哽咽道:“皇上特意召見我,,我卻因病而錯過,實(shí)在是我沒有這個福氣,,愧對皇上的圣恩,。”
謝懷榮拍了拍女兒的肩膀,,也嘆息道:“好了,,皇上已經(jīng)交代了,叫你高熱退去后好好回府養(yǎng)病,,以后或許還有機(jī)會再入宮覲見,。”
謝嘉寧虛弱無力地頷首,,并詢問:“那我該于何時出宮,?阿爹您……”
謝懷榮背對著殿門,暗中朝女兒使了個眼色,,接著才沉聲說:“為父還有些皇上交代的政務(wù)沒有處理,,寧兒你便于今日午時過后先行出宮吧,我會通知離塵帶著你娘來宮門前接你,?!?p> 謝嘉寧再次微微頷首:“好,那今日寧兒便先行出宮了?!?p> 說完此事,,父女二人又于殿內(nèi)互相問候了一番這三年的近況,一時敘舊得滔滔不絕,,直到午時南司的太監(jiān)前來拜訪,,才止了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