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街市的長短寬窄是固定的,，所能承接的人口也有限。
對于新成立的商市,，商戶越多就越能吸引客流，而對已經(jīng)成熟穩(wěn)定的商市，多一家商戶就意味著多一只搶錢的口袋。
南長街就是這樣一個成熟穩(wěn)定的商市,。
它自太祖開國時便已經(jīng)存在,，南城的許多普通百姓都會來此采買所需,，是日常生活離不開的地方。它最早叫“南街”,，后來京師擴城,，把一部分京畿地界也歸入京城，為了和京畿的南街區(qū)別,，老南街改名為“南長街”,。但是祖祖輩輩都在這條街上做生意的人還是管它叫“南街”，這是他們作為老街人的驕傲,。
此時,，南街上的商戶無不對飛鴻側(cè)目。
“不是說那個洛大人大公無私么,？還是安排了自己人來跟我們搶錢了,。”
“也不見帶著貨物,，這是打算先看什么生意好做再下手嗎,？”
“我們這本就是京城里的下等街市，來往的都不是什么富貴人戶,，利潤那么薄,，哪里有這么多生意做？”
“錢那么難賺,，還要多一個人來分,，洛大人這是打算把我們逼死嗎,？”
“不能讓這個女人進南街！”
“不能讓這個女人進南街,！”
“絕對不能讓這個女人進南街,！”
商戶們紛紛得出最終結(jié)論。
此時洛承風(fēng)已經(jīng)走遠,，并未覺察身后街頭的劍拔弩張,。
他正在回想飛鴻剛才說的一長串自白。
雖不全然相信她所言,，但他是認(rèn)可她對之前案情的判斷的：在南林埋尸案中,，她們母女應(yīng)是被當(dāng)做了某種導(dǎo)火索或是替罪羊，幕后之人的最終目的應(yīng)該是郭縣令,，若洛承風(fēng)當(dāng)時查案未能查到魏管家頭上,，那么背鍋獲罪的就是春三娘。背后之人三番兩次要把這對母女引入官府視線,，若說和她們無仇無怨絕不可能,。可若她們知道對方是何人,、出于何種目的,，應(yīng)是會尋求官府的幫助、或是自己有所動作,，總歸不可能坐以待斃,。
如今這個情形，直接問是問不出個所以然了,，只能慢慢觀察,、慢慢等待。
洛承風(fēng)只恨自己人手不夠,，否則應(yīng)該要主動出擊,、引蛇出洞。
他想起飛鴻在南林埋尸案里的妙計,，覺得有點遺憾：這個小女子雖然滿口謊言,，但心性還不算壞，腦子也是好使的,。若她能坦誠相待,，他們二人應(yīng)是能達成合作，起碼能一起想些辦法釣出幕后真兇,。
【她現(xiàn)在如此,，多半還是對我存有戒心。畢竟她養(yǎng)母被我關(guān)過,，她雖然嘴里說認(rèn)可我的處置,，可多半只是懼于我的威勢,，心里未必真服氣。若要她放下戒心,、坦誠相待,，我恐怕得先拿出誠意，希望可以慢慢感化她,。只求她別再搞出那些莫名其妙的場景令我難堪……】
這么想著,，洛承風(fēng)嘆口氣：“唯女子與小人難養(yǎng)也，圣人誠不欺我,?！?p> ……
飛鴻打了個噴嚏。
文房四寶店的老板捂著鼻子躲開：“姑娘該不是得了什么疫??？可別回頭害了我們整條街的人?！?p> “老板您說笑了,，一個噴嚏，能是什么疫??？多半是有什么小人在背后嚼舌根罷了?！憋w鴻意有所指,。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能被人嚼舌根,，多半是自己立身不正，這么簡單的道理,，姑娘不會不懂吧,？”店老板反唇相譏。
“舌頭長在別人身上,，愛說說去唄,！日子是自己的，要怎么過那還不是自己說了算,？”
“要我說,，姑娘還是別出來做生意的好，您既和洛大人如此相熟,，不如干脆與他說說,、嫁給他得了，你好好地回家相夫教子,，我們呢給您二位奉上厚厚禮金,、也繼續(xù)做我們的小本買賣,，咱們兩相便宜，豈不美哉,？”
“老板快人快語,，我也不妨實話相告，我來此并不是為了搶你生意的,，我可以幫您把生意做得更好,。”
店老板話頭一頓：“幫我做生意,？”
“我聽說您店里既有替人抄書寫字,、又有售賣文房四寶？”
“這不明擺著的嗎,？”
“我身無所長,，唯讀過兩年書，認(rèn)得一些字,，打算在街頭替人抄書寫信,。”
“那你這不還是要來搶我生意,！”店老板眼睛瞪得滾遠,。
“可您沒瞧見嗎？我沒帶筆墨紙硯,?！憋w鴻攤開手。
“所以呢,？”
“我打算用您家的文房四寶,。”飛鴻笑得很甜,。
店老板瞇眼：“用我家的,？”
“自然！否則我來您店中是為何,？”
“呵,，所以，你認(rèn)為花幾十文銅錢在我這里買點東西,，我就能接受你來南街上搶我生意,？”店老板抱著手臂歪著頭，“是你蠢還是我蠢,？”
“您誤會了,。我身上如今一文不名，別說花幾十個銅錢,，就是一個銅錢我也拿不出來了,?！?p> “你在消遣我嗎！”店老板怒了,。
“老板少安毋躁,，不如，您先看看這個,?！彼龔膽牙锬贸鲆粡埿『灒驼拼笮?，顏色嫣紅,、氣味淡雅，其上用墨簡單繪制了一顆蘭草,，蘭草旁一行小詩：“草木本有心,，何求美人折”。
蠅頭小楷龍蛇飛動,、行云流水,，配合著栩栩如生的蘭花，握在掌中,，實在是賞心悅目,。
店老板仔細(xì)端詳簽面上的字：“這是張九齡的《感遇十二首》其一。字是你寫的,？”
“不錯,，畫也是我畫的?！?p> 老板眉毛微微一挑,，不置可否：“那這簽紙從何而來？”
“乃是小女偶然心血來潮,，仿照古書‘薛濤簽’的記載,，拿紙料和胭脂做的?！闭鎸嵡闆r并不這么風(fēng)雅，乃是飛鴻在制作扎血人的姜黃符紙時靈感迸發(fā),，拿胭脂替代姜黃所作,。
店老板眼神微動：【唐時有紙名為‘薛濤簽’，乃才女薛濤所制,，元微之,、白樂天等大家爭相唱和、名著文壇,，不想今日竟有幸得見,，這個小女子果然有點見識,。如今文人士子的生意已是做無可做，什么樣金貴的紙都有了,，可如果能重掀‘薛濤簽’潮流,，或可引得閨中女子前來購買，這是個商機,，是個大大的商機?。“?！我怎么就沒想到可以仿古人做這種小巧玩物出來,！】他抬頭審視飛鴻，【若是讓她把這東西拿給隔壁姓葛的,，或者拿到其他商市去售賣……那……不行,，不能讓她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