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李元吉回府正巧碰上嫻兒在審問一個丫鬟,,那丫鬟看上去唯唯諾諾的,,眼神里透著不安。那丫鬟正是當初負責為老夫人煎藥之人,,除了嫻兒,,她是唯一一個有機會接觸到那藥的人,定是她受了人的指使將其中微量的川烏取出然后毒害了王媛,。
可這丫頭確實矢口否認,,畢竟沒有人會承認自己害過人不是嗎?可嫻兒卻一點辦法也沒有,,一天她不承認,,她就永遠無法證明自己的清白。
李元吉的出現(xiàn)改變了這一局面,,他本就心情不佳,,再加上回到府上趕上這么一檔子事情更加煩心了。簡單粗暴如他,,直接讓人對那丫鬟上了板子,,打得她在地上慘叫不已,看的她也有些觸目驚心。
二十板子下去她終于挺不下去了,,承認了自己的罪行,,還供出了蕭氏,李世民的第一位通房丫鬟,,也是第一個懷過他孩子的女人,,可惜她命苦沒能將孩子生下來。嫻兒想著莫非真的是她冤枉了長孫無妡,?可她自己又不愿相信,。
按照李元吉的意思是直接將這個丫鬟仗斃了事,可卻被嫻兒攔下來了,,她要把她送到李世民的面前告訴他,,自己不是他所謂蛇蝎心腸的女人,盡管她知道這一切并不能改變什么,。她以前的二哥也不會再回來,,但她依然想證明自己的清白,不想留下如此不堪的罵名,,也不希望會因為這樣的事情讓他對她的孩子心有芥蒂,。
時間一晃就是幾個月,裴寂的援軍與劉武周交手數(shù)次,,最終在還未到達晉陽城前便一敗涂地了,。見形勢極其不利,李元吉干脆要帶著妾室們一同逃回了長安,。嫻兒打心底里嫌棄他,,不愿與他多說話。李元吉看出了她的抗拒,,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她從屋子里扛到了馬車里,,任憑她怎么打鬧都不理會。
在踏入宮門的那一刻,,她仿佛回到了好幾年前,。
她第一次來到這里是在她五歲的時候,祖父和叔父帶著她,。他們?nèi)デ暗钭h事,,而她被送到了后宮與王孫公主們玩耍,那日她沒能見到楊怡,,卻見到了母儀天下的蕭皇后,。她看上去很喜歡自己的樣子,夸贊過自己很多次,。再入宮那年她八歲,,進的卻是東都洛陽的行宮,,伴在皇后身邊將近一年之久。
如今,,這宮里的樣子依舊如初,,但卻早已物是人非。楊家的天下變成了李家的天下,,當初高高在上的皇后也不知道現(xiàn)在如何......
她終是回到了長安,,被送回到了李淵的身邊。在這個偌大的皇宮里她認識的人寥寥無幾,,亦是沒有人知道她的來歷,。李淵沒有給她任何的名分,宮女太監(jiān)們對她做著諸多的揣測,,私底下也是議論紛紛,。她整日也是懸著心,,不知道哪一日她的身份就會被揭穿,,因為此事此刻的她還沒有完全做好準備。
不出所料,,太原很快失守了,,李淵大怒,很快將怒火燒到了李元吉和宇文歆的身上,。當初晉陽可是他們舉兵起義的出發(fā)點,,如今自己的兒子卻把自己的老巢給丟了,還有宇文歆竟然出主意讓李元吉放棄太原逃回長安,!多虧了李綱在一旁勸說,,說這罪責不該全都怪在李元吉的身上,畢竟裴寂的援軍最終沒能抵達晉陽才導(dǎo)致的并州失守,,而宇文歆雖然勸說齊王當逃走有罪,,但卻為陛下保全了一個兒子,不至于到最后落到劉武周的手上,。
這段日子嫻兒一直留在李淵的身邊做著女官該做的事情,,她漸漸的發(fā)覺過去自己似乎是看錯了李淵這個人。就好比在百官面前他表現(xiàn)出一副氣憤非常要重責李元吉和宇文歆的模樣,,引得百官連忙相勸,,可人一散他立馬變了臉,看不出一點生氣的樣子,,只是顯得有些苦惱,。
李元吉最終沒有受到任何懲罰,因為大臣們的苦言相勸,。這就是李淵,,像當初李世民兵敗一樣演了一出戲,,目的不過是護著自己的兒子和女婿。如今劉文靜與殷開山也早已被官復(fù)原職,,劉文靜正隨李世民鎮(zhèn)守長春宮,。
當初李淵在晉陽宮碰的那兩個宮女一早就被送進了皇宮,成了今天的張,、尹兩位婕妤,。
太穆皇后竇氏已逝,這掌管后宮的就成了位分最高的貴妃萬氏,,李智云的生母,。對于這個傳說失蹤了很多年的女人,她充滿了好奇,。如今為何李智云死了,,她才肯再次出現(xiàn)?
她再次見到李世民是他進宮來為劉文靜求情,,四目相對,,一個震驚卻要強裝著冷靜,一個漠然但渾身上下散發(fā)著濃濃的怨意,。
“秦王,,好久不見別來無恙!”殿門外只剩下了他們兩人,,她冷漠的眼神生疏的話語都讓他感到非常不舒服,,她從來不會對自己這種態(tài)度。但這些驚變遠遠比不上她還活著來的震撼,。他親眼見到她渾身冰涼的躺在自己面前,,親口下令將她安葬......他懷疑她不是她!
直到兩人走到花園的假山后,,他粗魯?shù)膶⑺搅思偕降氖粗谐堕_了她的衣襟,,在看到她胸口那顆小小的朱砂痣后他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嫻兒看著他難以置信的雙眼淡淡的冷笑,,她的雙眼有些泛紅,,他以為是憤怒所致。她強忍著自己的心頭的酸澀,,強忍著自己欲涌入眼眶的淚水,。她告訴自己不能再軟弱,她曾經(jīng)刻骨銘心的愛了這樣一個男人這么多年,,現(xiàn)在還是她孩子的父親,。
“你竟然沒死?”他先開了口,。當她再次活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時,,他不知道自己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有驚訝有慶幸,慶幸她還活著,。再沒有她的一年里,,有時會在夢中不經(jīng)意的夢到她。夢到當初在晉陽郊外與她一同策馬奔騰的畫面,,夢到她為秦騅梳毛,,夢到她安安靜靜的坐在閨房讀書,等到她書房口若懸河的力辯,,每次醒來會有種空落落的感覺,。雖然他的身邊從來不缺少女人,但她對于他而言多少是不一樣的,。他希望她還活著,,希望把她永遠留在自己的身邊。
“讓你失望了,!”她心中的苦澀他永遠都不會明白,。她無法想象他到底有多厭惡她,才會一點情意也不顧生生的把她活埋了,。他蹙了蹙眉頭,,不喜歡她用這樣的態(tài)度與他說話,。他想不明白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是怎么活過來的?這半年多她都去了哪里,?又怎么會出現(xiàn)在皇宮里,?
“直說吧!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他的語氣冰冷,。她從來都不是一個可信的女人,千方百計的進入皇宮肯定是另有目的,。原本她以為自己已經(jīng)麻木了,,心亦不會再痛,可他的三言兩語依舊可以把她的心扯得生疼,。她能有什么目的,?
她的目的就是想好好地活著,想讓自己的孩子健健康康平安長大,,不受人欺凌,,想讓自己的家人都能幸福快樂,,多奢望一點,,希望楊家能延續(xù)祖先留下的榮耀,。他從來都不相信她,也不愿意相信她,,他相信的只有長孫無妡,,在他的心里沒有人能和他的王妃相比.......
她看著他充滿質(zhì)疑的雙眸平靜的笑了,第一次他有些看不懂她,?!叭绻赝醯钕聸]有什么其他事情的話,民女就先告退了,?!彼D(zhuǎn)身要走,右臂卻被他狠狠的握住固定在了原地,。她清澈的雙眸對上他肅殺的目光,,仿佛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一個人的獨角戲,與她毫無關(guān)聯(lián),。
他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猶豫了片刻,“劉大人的事情你多在父皇面前勸勸,!”他憑什么用命令的口氣對她說話,?憑她曾經(jīng)深愛著他嗎?
“他的事與我何干?”
“你,!”他的臉色更沉了幾分,,“那你兒子的事情與你有關(guān)嗎?”看到她的緊張,,他的嘴角牽起得逞的笑容,。
“我的孩子怎么了?”劉文靜這案子關(guān)她的寬兒什么事,,看到她心急的追問,,他終于從被動的地位轉(zhuǎn)到了主動,對她有些愛答不理,。
“你快說,!我的孩子到底怎么樣了?難道他出什么事了嗎,?”她的聲音微微顫抖,,心跳如鼓,似乎每一刻都在承受著巨大的壓力與恐懼,。
“他很好,!不過要是你心懷不軌,在宮中搬弄是非,,我就不敢保證他以后怎么樣了,!”他貼到她耳邊,,聲音低沉而威脅,每一個字都如鋒利的刀刃,,深深刺入她的心中,。他用他們的孩子作為籌碼,來威脅她,,讓她不得不妥協(xié),。
她聞言,目光瞬間變得凌厲,,眼眶中泛紅,,她強忍著不讓淚水滑落,恨聲道:“李世民你無恥,!寬兒不僅是我的兒子,,他也是你的兒子!你竟然為了一個外人用自己的親生骨肉來威脅我,!”若非身處皇宮,,顧及身份與臉面,她真想上前送他一個耳光,,以泄心頭之恨,。
然而,李世民卻并未有絲毫悔意,,反而嘲諷地看向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是不是我的兒子,現(xiàn)在還很難說,!”他的目光如同利劍,,直視著她的雙眼,,仿佛在挑戰(zhàn)她的底線,。“少在我面前擺出一副受了多大委屈的樣子,!你不是早把身子給了別的男人,!誰知道這個孩子是不是你跟別人茍合生下的野種!”他在她耳邊低聲道,,每一個字都如同鋒利的箭矢,,無情地射向她的心田,扎得她體無完膚,。
她愣住了,,身子微微顫抖,她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心中的疼痛遠超身體上所受的創(chuàng)傷,。這一刻,,她仿佛聽到了心碎的聲音,那么清晰,,那么徹底,。她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幾乎要暈倒過去,。
這就是她曾經(jīng)深愛過的男人,,曾經(jīng)與她海誓山盟的男人,此時的她只想給自己一個耳光.........
她,,竟會為了這樣的男人而心痛,!他,從未問及她清白何失,,她以為他心中無礙,,或許他本就未曾在意。然而,,今日,,他卻以此事為刃,狠狠地刺痛了她的心,。淚水,,無聲地滑落,沿著她蒼白的臉頰,,滴落,,苦澀難言。她深吸一口氣,,強忍悲痛,,抬手拭去眼角的濕潤,勇敢地迎上他深邃的眼眸,。
她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冷靜與深沉,仿佛夜空中最亮的星,,卻又帶著無盡的寒意,。她輕輕揚起唇角,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你可知,,我曾深愛一人,,為他喜,為他憂,,為他舍棄自尊和驕傲,。我以為,他亦如我般深情,我更奢望白首不離和一世一雙人,,但一切卻皆為空幻,。即便如此,我仍念他不已,,明知他將有諸多紅顏相伴,,我仍愿伴其左右,只求他笑顏常開,。以后,,再也不會了........”言罷,她笑了,,笑得凄美,,如寒冬中一朵孤寂的梅,悄然綻放,,卻無人欣賞,。
他,眉頭緊鎖,,目光深深鎖住她凄清的雙眸,,心中明了她口中的“他”究竟是誰。他嘴角勾起一抹不屑,,冷冷言道:“何須自詡清白,?你的為人,我豈會不知,?”他料想她會辯解,,會哭泣,會竭力證明她的深情,。然而,,她非但沒有,反而笑得更深,,眼中最后一絲傷感亦隨之消散,。
“若說我曾經(jīng)唯一的遺憾乃是未將清白予以摯愛。而今,,我唯一之憾,,便是他乃我骨血的生父……”她言罷,眼神復(fù)雜,,似有無盡的哀愁與釋然。若非如此,,或許她亦不會如此悲憫自己,,不會在這紅塵中,獨自品味這份蝕骨的痛,。
風依舊,,光正好,,兩人的身影贏在宮墻上拉長,卻再也無法交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