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子營營帳前有一片開闊場地,是平時士兵操練之處,。席銘雙手反剪被綁在旗桿下,,楊淇帶著幾個親兵親自看管,只等午時便開刀問斬。漫天雪花依舊飄灑,,不一刻席銘身上,、臉上、眉毛上積滿雪花,,整個人凍的近似冰人一般,。
但比身體更冷的是席銘的心。遠(yuǎn)離所有親人朋友,,莫名其妙來到這個亂世,,如今又瀕臨絕境。楊旭陰沉的臉和楊淇嘲諷的表情還在眼前晃動,,提醒他這世界唯一的生存法則:爾虞我詐,、弱肉強(qiáng)食。席銘緊閉雙眼,,也許這一刀下去,,就能回到自己熟悉的世界,也許便永遠(yuǎn)不再醒來,,誰知道呢?
郭尚,、趙榮、劉宗宋三人暫時免死,,被羈押看管,。不一刻,這個轟動的消息已經(jīng)傳遍哨子營,,大家三三兩兩議論此事,。由于席銘平日在軍營中威望很高,且四兄弟人緣極好,,因此大家對他們都頗多同情,。
羈押三人的牢房也是一座營帳,十多個楊旭的親兵在門口看管,。三人被縛住雙手,,坐倒在地。趙榮不住咬牙切齒咒罵楊旭,,劉宗宋也在一旁憤憤不平,,唯有郭尚一言不發(fā)只是沉思。
趙榮依舊暴怒:“這個狗官,,平素里怎么沒看出為人這么陰險,,早知道哪次打仗時偷偷結(jié)果了他,倒也一了百了,?!?p> 劉宗宋道:“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為人家的俘虜了,,還能有什么辦法,早知道剛才就反了,?!?p> 趙榮道:“就是這么一說,現(xiàn)在后悔也來不及了,,郭老二,,還有半個時辰大哥就要被開刀了,你怎么還穩(wěn)如泰山的,,趕緊想辦法啊,。”
郭尚看了他們一眼道:“你們兩個都別吵吵了,,稍安勿躁!”
趙榮見郭尚如此沉穩(wěn),,心想有戲,趕忙問道:“二哥,,你有辦法了,。”
郭尚低聲道:“等會你們就知道了,?!?p> 突然營帳外一片嘈雜,不一刻進(jìn)來兩人,。其中一人喝道:“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聚眾鬧事!”說罷,,卻對三人使了個眼色,。
說話之人人身形修長,額下微須飄然,,另一個人站在他身后,,做侍衛(wèi)打扮。微須之人是哨子營的副總高定,,此人跟千總何旭貌和心不合,卻與席銘等人相交甚厚,。剛才郭尚三人被押送牢營的路上,,看到高定的侍衛(wèi)高元在人群中張望,便互相打了個眼色,。郭尚知道高元必會知會高定,,因此他才如此篤定。
趙榮一見高定即大喜過望,,剛要說話,,高定卻做了個手勢,,示意小聲,又低聲問道:“你們弟兄怎么得罪了千總,,這次好像禍?zhǔn)虏恍?。?p> 郭尚聚攏過來,,壓低聲音把經(jīng)過敘說一遍,,接著道:“高副,如今我們被千總陷害,,大哥就綁在主營外旗桿上,,再過半個時辰就要問斬,你可有什么辦法,?”
高定臉色深沉,,慍怒道:“席兄弟勇猛善戰(zhàn)、為人謙和,,這次之事明顯是楊千總濫用職權(quán),,來路上士兵中也多有議論??蓷钚翊髾?quán)獨攬,,我也無法左右他的意見?!?p> 旁邊的高元說:“我看不如就反了,,殺了楊旭狗官,高大人臨時代職千總,,再上報總兵大人,。”
趙榮道:“對,,就是這個辦法,,總不能眼看大哥做刀下之鬼?!薄?p> 劉宗宋也道:“大哥能拼死保全我們,,我們也拼他一次?!?p> 郭尚道:“不可,,軍營中楊旭親信不少,如果火并未必占得便宜,,大哥剛才為什么一人扛下罪狀,,不就為了保住我們的性命嗎?”
“那怎么辦,?”趙榮急的腦門直冒火星,。
郭尚道:“我倒有一個冒險的辦法,。”
“那還不趕緊說,!”
郭尚道:“每日接近午時時分,,總有參將或守備前來巡營,我們沖出牢營,,到巡營大人那面陳詳情,。只有這樣才能真正救大哥性命,要是打打殺殺的,,最后都得以嘩變罪名論斬,。”
趙榮疑惑道:“這樣做有用嗎,?萬一來的巡營將軍是楊旭的后臺該當(dāng)如何,?”
郭尚道:“至少這件事捅到了高層,楊旭做的是否合軍規(guī)總會有個說法,。況且這寧遠(yuǎn)鎮(zhèn)也不是楊旭能一手遮天的,。”
趙榮和劉宗宋對孫承宗,、祖大壽等寧遠(yuǎn)高級將領(lǐng)還是頗有好感,,于是都同意了郭尚的想法。
高定道:“既然定了這個辦法,。高元,,解開繩索,我們一起出去,?!?p> 郭尚道:“這樣須連累了高副,還是等你們走遠(yuǎn)了,,我們再沖出為上,。”
劉宗宋道:“也對,,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總不要被他們一網(wǎng)打盡,?!?p> 離午時還有一頓飯功夫,寧遠(yuǎn)參將何可綱正在軍營巡崗,。一行人剛走到哨子營附近,,只聽營中一陣喧囂,,似乎有打斗的聲音傳來,。
何可綱的隨身親兵立即警覺,,兵刃出鞘,圍在他身旁,,不一刻,,只見三個血人從營中殺出,直奔何可綱的馬頭,。隨身親兵一邊大喊有刺客,,一邊列隊御敵。然而那三人奔到近前竟都撲通撲通跪在地上,。
來人正是郭尚,、趙榮和劉宗宋。高定,、高元解開捆縛他們的繩索,,待兩人走遠(yuǎn)后,他們突然從牢營中殺出,,搶奪兵刃后一路殺往營前,。軍中士兵本就同情他們,又見這幾人勢如瘋虎,,更無人愿意阻攔,。只有楊旭的幾個死忠親信上前攔截,被三人一路殺退,,最終殺的渾身是血,,來到何可綱馬前。
三人看清今日巡營的是參將何可綱,,都喜形于色,,因為這位何大人處事公正,在關(guān)寧軍中一向口碑不錯,。
郭尚跪行幾步,,大聲稟道:“何大人,在下有冤屈稟告,?!?p> 趙榮也喊道:“大人,我們冤啊,?!?p> 親兵侍衛(wèi)厲聲呼喝,驅(qū)趕他們離開,,何可綱將手一揮:“且慢,,聽聽他們怎么說?!?p> 郭尚口才甚好,,把昨日到今日的全部事情口述一番,,說的很是生動,眾人聽罷有如親臨一般,。
這時楊旭也知道了消息,,帶同親兵趕來,一時何可綱周圍圍滿了哨子營的官兵,。何可綱轉(zhuǎn)頭問何旭:“他們所言可有差錯,。”
楊旭滿臉?biāo)阑?,知道這位何參將向來嚴(yán)厲,,想要從他那蒙混過去,可謂難上加難,。但如若承認(rèn)枉殺士卒,,那濫用職權(quán)的罪名可逃脫不了,于是說:“他們實是胡言亂語,,二十多個巡邏步兵遇到五十多個后金鐵騎,,竟然還能逃回來??隙ㄊ莵G棄士卒,,不戰(zhàn)逃跑?!?p> 何可綱聽了雙方敘說,,已經(jīng)知道事情原委,可楊旭是祖大壽心腹,,如果嚴(yán)詞訓(xùn)斥又恐傷了祖大壽的臉面,,于是說:“雙方各執(zhí)一詞,需得交由軍中司法審議,。但你要記住,,萬不可擅自處死士卒,你明白嗎,?”
“明白,,屬下也是一時氣憤?!睏钚褚姾慰删V沒有深究他擅殺士卒之事,,也就舒了口氣。
何可綱喝道:“來人,,把這三人連同候斬之人一起押往軍法司候?qū)?,大家散了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