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銘猝不及防,,只覺一道溫柔多情的秋波射向自己。他未想到,,剛才明確推脫,,不參與賽詩,可芷蘭仍舊念念不忘,,此時(shí)更是當(dāng)眾討要詩作,。適才侯大人讓她評定心中最佳,她卻表明要自己吟出詩作才行評定,,難道......想到這里,,席銘不禁身上一陣發(fā)熱,說不清是什么心情,。
見眾人目光都集中于他,,慌亂之中,站起身道:“在下剛才已言明,,不參與賽詩,,請諸位見諒?!?p> 冒襄在一旁冷眼觀瞧,,眼見芷蘭對席銘如此垂青,心中酸悶之氣頓時(shí)爆發(fā),冷冷道:“席公子,,今日侯大人舉辦堂會,,諸文生都是傾力助興,盡展所才,,你究竟是不愿還是不屑與我等談?wù)撛娢???p> 席銘聽出此話的火藥味,急忙道:“在下焉敢,,只是才學(xué)有限耳,。”
“才學(xué)有限,?”項(xiàng)煜也來趕這趟渾水,,語帶不忿道:“剛才對出那么多的絕對,彼時(shí)從容不迫,,此時(shí)卻態(tài)度冷漠,,不是輕視我輩是什么?”
席銘轉(zhuǎn)眼看時(shí),,侯恂等人似乎都面露不悅之色,。再看芷蘭時(shí),仍是一副期盼的表情,。秋水般明亮的眼中帶著鼓勵(lì)之意,。
席銘心道:說不得,今日只好再以后世才子之詩作搪塞了,。那么念誰的詩呢,?袁枚、鄭燮,、朱彝尊,、紀(jì)曉嵐、王士禎,、龔自珍,,他腦海中一下子掠過了十幾個(gè)后世大詩人的名字,最后定格在一個(gè)名字上:納蘭容若,。原先的席銘,,由于特別喜愛納蘭詞,,對于他的經(jīng)典詞句反復(fù)吟誦,,熟稔在胸。
于是站起身來,,作了一個(gè)團(tuán)揖,,朗聲道:“諸位公子,既然大家一定要在下獻(xiàn)丑,,那便只好從命,,吟一首小詩,,請大家賜教: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fēng)悲畫扇,。
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驪山語罷清宵半,,夜雨霖鈴終不怨,。
何如薄幸錦衣郎,比翼連枝當(dāng)日愿,?!?p> 席銘念罷,大廳之中一片沉寂,,片刻,,冒襄突然站起,指著席銘道:“這首詩真的是你所做,?”
席銘被他一問,,頓時(shí)有些緊張,難道冒襄知曉此乃后世才子所作,,不可能啊,。納蘭容若之出世,距離目下尚有二十余年,。
卻聽顧絳叫道:“辟疆,,此言什么意思?如此精彩的詩作,,我顧絳肯定是頭回聽到,,難道你以前曾見過此詩?”
冒襄搖頭道:“未曾見過,?!?p> 顧絳道:“那不就得了,既然在座文生都未見過此詩,,那肯定不是前人所作,,還有什么可懷疑呢?”
席銘心中苦笑:雖說不是前人所作,,卻是后人所作,。不過事情緊迫,只得借用,,也是無可奈何之舉,。
只見方以智起身拱手道:“拜讀席兄佳作,就只這‘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fēng)悲畫扇,?!痪洌愕辣M人間繁華落盡,、世態(tài)炎涼,。在下甘拜下風(fēng)?!?p> 眾人一片嘩然,,這首引得大才子方以智甘拜下風(fēng)的詩作,確實(shí)奇峰突起,,乃是不可多得的佳作,。
席銘之詩出盡風(fēng)頭,好友顧絳也是心中得意,,轉(zhuǎn)向冒襄道:“密之已認(rèn)輸,,辟疆你怎么說?”
冒襄臉色蒼白,,不置一詞,。
顧絳環(huán)顧席間,突然瞥見項(xiàng)煜,,便又想調(diào)侃一番,,言道:“項(xiàng)夫子,從你儒學(xué)正宗眼里,,席兄這首詩如何,?會否還是不入法眼?”
項(xiàng)煜輕咳一聲,,道:“此詩風(fēng)骨奇特,,蘊(yùn)含至深的道理。而且語言雋永,,乃當(dāng)之無愧的佳作,。”
顧絳心道:這個(gè)酸腐文人,,雖然面目可憎,,但還算誠實(shí)。對其厭惡之情減了不少,。
侯恂見席銘已念出詩作,,便叫了聲:“芷蘭姑娘?!眳s見梁芷蘭并未理會,,只是口唇輕動,似乎念念有詞,。連叫了幾聲她的名字,,才恍然回過神來,眾人見她面色陰郁,,眼角似乎竟有淚花閃動,。
芷蘭不好意思的輕笑一聲,道:“抱歉,,小女子失態(tài)了,,適才席公子這首詩,撥動了小女子的心弦,。這‘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fēng)悲畫扇?!?dāng)真是古今佳句,,席公子的文采直追本朝解縉、楊慎,、徐渭三大才子,,小女子佩服之極?!?p> 侯恂不由追問道:“這么說,,芷蘭姑娘的心中第一是?”
梁芷蘭的美目眼波流轉(zhuǎn),,掃向席銘方向,,嬌聲道:“自然是最能擊中人心的詩作,席將軍的作品,?!?p> 眾人一片喟嘆,詩魁之名落到一個(gè)武將身上,,這些公子文生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侯恂站起身道:“今日之堂會熱鬧非凡,,精彩之至,眾位文生詩情浩蕩,,文采飛揚(yáng),,令敝舍蓬蓽生輝。最終芷蘭姑娘選擇了席將軍,,荀嫣姑娘選擇了冒公子,,璇璣姑娘選擇了顧公子,那席,、冒,、顧三位,,便是今日之三甲?!?p> 三位秦淮佳麗各有所屬,,眾文生不免有些意興闌珊。項(xiàng)煜率先起身告辭,,接著陳名夏,、宋學(xué)顯、張墨言,、潘同春等逐一向侯恂辭行,。
吳三桂也有些落寞,對席銘一抱拳道:“席兄,,好好享受旖旎時(shí)光,,小弟先行告辭,馬車自會在聚賢居門口等候,。我們來日金殿再見,。”
席銘忙到:“不如一起走吧,?!?p> 顧絳拉住席銘道:“席兄如此匆忙作甚,沒見到千嬌百媚的芷蘭姑娘正等著你嗎,?”
吳三桂心中一酸,,對侯恂道了聲告辭,便出門帶著吳應(yīng)桂走了,。
眾文生全部散盡,,只剩下侯恂、席銘,、冒襄,、顧絳與三位秦淮佳麗。
顧絳嬉皮笑臉的道:“侯大人,,這春宵一刻,,在哪里渡過啊?!?p> 侯恂突然哈哈大笑,,笑的幾個(gè)年輕人不知所以。笑罷多時(shí),,侯恂道:“這幾位佳麗乃是秦淮河上出了名的艷姬,,自六七歲起,便被青樓收養(yǎng),,教之以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為的自然是將來能大大的賺上一筆,因此這些女子并不是歌妓,,而是歌伎,,賣藝不賣身是也。光是此類風(fēng)雅堂會,,請歌伎前來歌舞助興,,就需要不菲的銀兩,,更遑論將她們贖身迎娶,,至少要花好幾千兩銀子。因此哪能輕易便與公子們作魚水之歡,,如此這身價(jià)豈不是掉到家了,。”
顧絳頓時(shí)面紅耳赤,,囁喏片刻道:“侯大人剛才所言,,奪得三甲之士可與佳人共度良宵,是何意,?”
侯恂道:“共度良宵不假,,不過只是秉燭夜談,談?wù)撛娢?,并無它意,。”
顧絳心道:原來侯大人為了騙眾才子施展平生所學(xué),,想出這么個(gè)餿主意,。秉燭夜談?雖說對著絕色佳人,,但一晚上不睡覺言詩,,那不是吃飽了沒事干么?
卻聽湯荀嫣嬌聲道:“冒公子,,小女子還有若干詩文中的疑難請教,,不知可否賞光?!?p> 冒襄微笑道:“小生自當(dāng)奉陪,。”
湯荀嫣竟挽著冒襄的胳膊向內(nèi)堂而去,。顧絳心中驚疑:荀嫣姑娘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不是說賣藝不賣身嗎?看這架勢......轉(zhuǎn)頭望向璇璣,。卻見璇璣對他嫵媚一笑道:“顧公子,,你我竟是同姓,,自是有緣,肯隨我來嗎,?”
顧絳笑言:“自當(dāng)從命,,席兄,我們明日再見了,?!毖粤T,自與璇璣向內(nèi)堂而去,。
侯恂干咳一聲道:“時(shí)候不早了,,老夫也該安寢了,兩位請自便,?!鞭D(zhuǎn)身離開了大堂。
此時(shí)大堂中空蕩蕩的,,只剩下秦淮花魁梁芷蘭與席銘二人,。
芷蘭嫣然一笑道:“如今已近深夜,席將軍還在等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