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笑向野利敬了一杯,道:“早就聽聞大夏勇士善戰(zhàn),定川一役,,千里潛進,全殲威武軍王猛,,乃不多得的大勝仗。”
一旁的拓跋烈哈哈大笑,打著酒嗝道:“那全賴陛下神機妙算,,我堂兄正是領(lǐng)兵的大將。那王猛是根難啃的骨頭,,就幾千人也敢堅守,,幸好當(dāng)時陛下下了死命令,將士用命,,這才攻克了營寨。宋軍失去大將,,只得求和,。”
東方笑又喝了一杯,,道:“果然妙算,,那宋軍素來以堅守之力聞名,王猛又以布陣扎營為長,,一營扎下,,左右必有護衛(wèi)斥候,貴軍能圍而殲之,,又從容退卻,。真應(yīng)了兵家之言,千里突進者必潛,,速取之,?!?p> 拓跋烈哂道:“什么狗屁兵法,要不是宋軍內(nèi)賊里應(yīng)外合,,哪能……”
游返正在神游物外,,聽到了這話,心里一顫,,驚出了一身冷汗,,立刻明白了東方笑問話之意。
野利連忙止住他,,道:“拓跋喝了酒便胡言亂語,,這行軍打仗的事,乃是軍機要密,,豈是我等能夠妄言的,。倒是東方兄一表人才,一品堂正是用人之際,,若是能留下效力,,大夏必不屈了你?!?p> 他重點突出軍機二字,,希望東方笑能收口,東方笑果然轉(zhuǎn)到其它話題,,游返也繼續(xù)裝醉不醒,,賓主間又其樂融融。
終于,,兩人喝得酩酊大醉,,被人抬回客棧。
第二天,,二人睡到午后方醒,,一番梳洗后,收拾了東西出西門,。
到了城門前,,才發(fā)現(xiàn)全城戒嚴,只準入城不得出城,。詢問原由,,那守門官兵只說是城內(nèi)出現(xiàn)盜賊,正在滿城捉拿,,不能漏了出網(wǎng),。而方才街上,確實有一隊隊披甲戴胄之士在巡查。游返不由緊緊摸了摸懷中的錢袋,,幸好,,其變賣得來的碎銀子尚在,沒有被傳說中的盜賊偷去,。
兩人正要郁悶回去,,正好遇上了熟人拓跋烈,頓時覺得這胖子可愛起來,。
拓跋烈見兩人出城門,,已料到事情經(jīng)過,忙給守門官兵打招呼,,道:“這兩位正是誅殺塞上四獸的東方兄和游兄,,乃我大夏國貴賓,武藝高強,,絕不可能是那偷雞摸狗之輩,。”眾人露出久仰的表情,,連連稱善,,連忙給兩人開門,還不停歡送致敬,。
兩人與拓跋烈告辭,,出了城門,在城外兜了一圈,,往來時的方向走了,。因東方笑不想惹一品堂猜忌,便說返回西域,,出西門,,這時便只好多走一些路程。
出了城門,,一路歡快,。到了陜西地界,一路人煙稀少,,耕田荒涼。
游返有點懷疑是否大宋境內(nèi),,東方笑寬慰道:“本來舊都長安荒廢后,,戶口十存其一,到了太祖建都東京,,西夏叛亂,,此處更是淪為前線,百姓除了捐稅捐丁,,還得充當(dāng)民夫,,生活更是不堪,。此處是靈州進陜西的唯一通道,等過了長安,,到得西京洛陽,,便繁華起來?!?p> 不多時,,進了山區(qū),兩人下馬步行,。天氣炎熱,,口干舌燥,前面出現(xiàn)一面茶招,,主人起了鍋煮茶,,雖是劣茶,仍茶香四溢,。
兩人一路過來,,不是飲酒,便是羊奶牛奶等物,,早耐不得那奶腥,,此時望見這清香茶寮,不由自主便坐了下來,,要了一壺?zé)岵?,少做休息?p> 那主人年五十許,奉上了茶,,收了東方笑的銅板,,熱情道:“貴主仆這時節(jié)還從西夏而來,卻是罕見,。這山路往下便是李家寨,,不妨可以在那邊借宿?!?p> 那主人見兩人同行而游返穿得落魄,,便以為是主仆二人,著實使兩人一陣尷尬,。東方笑輕輕引開話題道:“卻不知老丈這時節(jié)怎地開了個茶鋪,?”
那主人道:“我本是附近種地的,實在掙不得幾個錢,。前些日子有人打此經(jīng)過,,問我討碗水喝,說朝廷已和西夏簽了和議,不打仗了,。那人還說這條道上商旅漸漸會多起來,,若是開個茶寮,必定生意興隆,?!?p> 東方笑哈哈道:“于是你便張羅起來了?可是要真有商旅,,也得兩三月以后,,等這消息傳來了才是?!?p> 這時傳來笑聲,,一個粗獷的聲音道:“我說開個茶寮,正是因回程口渴,,好向老丈討杯茶喝,。”
那聲音似在耳邊響起,,幾人回頭看時,,發(fā)聲那人卻還在幾丈開外,剛轉(zhuǎn)過角來,。
只見那人戴了個草帽,,身材極高,比東方笑兀自高了兩頭,,肩膀也極闊,,比拓跋烈寬了數(shù)寸,滿臉胡髯,,年紀不會超過四十,,穿得一身褐色粗布短衫,衣衫漿洗得發(fā)白,,腰間胡亂系了一根帶子,,腰帶上纏著一個酒葫蘆,腳下踩著一雙草鞋,,那模樣酷似一莊稼漢,。可這莊稼漢卻牽著一頭毛驢,,毛驢上載著少許貨物,,還負了一個長形麻袋。一路走來,,卻似閑庭信步,神情中不沾染一絲風(fēng)塵疲憊,反而神采飛揚,。
那茶寮主人忙道:“胡三爺快請,,你說這條道上商旅漸多,可過了好幾日也只見了這么兩位客人,。我連家中客房都打掃好,,準備作客房了。若是沒人來,,這茶葉的錢都回不來,。”
胡三爺呵呵一笑,,道:“旅途勞頓,,老丈總得讓我先喝口茶?!蓖镒吡藘刹?,朝著東方笑與游返道:“這兩位少年英俠必然是痛宰了塞上四獸的東方兄與游返兄。幸會幸會,?!?p> 兩人心中奇怪,不過還是行禮道:“這位大哥好眼力,?!?p> 胡三爺?shù)溃骸澳帧V皇潜扇藦呐d慶府走時,,正好看到榜文,,一路上又看到兩人坐騎的糞便,推斷兩位同路,。這時節(jié)從西夏過往的也沒幾人,。鄙人姓胡名近臣,排行老三,,江湖中人稱我胡老三,,東方兄的名頭在兩京武林中無人不曉,游兄一表人才也非泛泛,,咱們親近親近,。”于是便在一桌坐下,。
游返暗暗稱奇,,西夏官兵緊閉城門不讓出城,他們兩人靠著拓跋烈作保才得以脫身,,不知這胡三爺又是如何出得城,。不過口上仍是久仰,。
東方笑道:“洛陽城有個不平莊,莊主也喚作胡三爺,,不知與胡兄有何關(guān)系,?”
胡近臣哈哈一笑道:“讓東方兄見笑了,不平莊胡三正是在下,。想不到不平莊小打小鬧,,也能入東方兄法眼,真乃快事一件,。來,,一同喝上一杯?!?p> 三人以茶代酒,,飲了一杯。胡近臣見游返劍上茫然,,忙解釋道:“不平莊原是我一時興起創(chuàng)立的,,實是看一些名門大派欺壓弱小,弱小無處聲張,,便代其出頭,,可是得罪了一些人?!?p> 游返肅然起敬,,道:“此真創(chuàng)舉,令人欽佩,。不過為何不交由官府裁判,?”
胡近臣搖了搖頭,道:“江湖事江湖了,,自有一套規(guī)矩,,交由官府,便難于江湖上立足,。況且許多事沒有真憑實據(jù),,僅是恩怨仇殺,官府也管不了,?!?p> 三人又說了幾句,胡近臣灑脫不羈,,東方笑見多識廣,,交談之下,游返也獲益良多,。
突然胡近臣毛驢背上的麻袋撲騰動了兩下,,里面發(fā)出嗚嗚聲響,,惹得游返注意??茨切螤?,便似一個人在里面一般。
游返早年被人擄販,,對眼前場景最是熟悉不過,心中不由一陣撲騰,,對這貌似豪爽的胡近臣產(chǎn)生懷疑,,若是其做的是個販賣活人的勾當(dāng),該當(dāng)如何,?
這時東方笑也抬頭看向麻袋,,游返眼見胡近臣繼續(xù)喝茶,也不解釋一二,,疑心更甚,,便出言試探道:“胡兄麻袋里之物倒是有趣得很,該不會是野豬,?剝了皮下酒最是美味,。”
胡近臣頭不抬眼不跳,,只干聲笑道:“此物是我專程從西夏販來的,,可入藥,正是極補的,。不過甚是難捉,,且易傷人,因此放在麻袋里捆著,?!?p> 東方笑轉(zhuǎn)過頭來,繼續(xù)喝茶,。而游返盯著胡近臣,,也無發(fā)現(xiàn)一絲異樣,不過仍有疑心,,只是總不能堂而皇之檢查他人之物,,只得作罷。
歇息了片刻,,日頭漸西,,茶寮主人提議去他準備的農(nóng)舍客房,這李家寨位置甚好,,前不著村后不著店,,且扼守要道,,是必經(jīng)之路。于是三人欣然前往,。
到了農(nóng)舍,,是數(shù)間茅草小屋,院子里收拾得整齊,,又處于村落中心,,不失寧靜。遠近村民見來了生人,,紛紛來看,,一時間甚是熱鬧。因空房多,,三人便各自領(lǐng)了獨自院落的小屋住下,。
匆匆食了晚點,三人各自歇息,。因缺少油燈,,游返便草草睡下。漆黑之中,,反覆難眠,,心中所想便是那麻袋中到底是不是藏著一個人。
終于,,游返一骨碌翻下了床,,悄悄出了門。
山坳中涼風(fēng)襲身,,甚有涼意,,天上星月黯淡,微光朦朧,。游返憑著腦中印象,,摸向胡近臣屋。幸好周圍沒有養(yǎng)狗,,不至于發(fā)出聲響,。胡屋內(nèi)閃著微黃的亮光,竟是點了燈,。游返至窗下,,偷偷觀望。
只聽得屋內(nèi)人聲輕輕傳來:“胡大俠,,非是我不愿與你回汴京,。只是我?guī)煾改晔乱迅撸羰怯泻伍W失,,做弟子的怎能心安,?況且這事,,牽扯甚多,恐怕絕非你我之力能夠扭轉(zhuǎn),?!?p> 游返聽得迷惑,這聲音并非自己所識之人,,料是麻袋中所藏之人,,可說話之間,又不像是被擄來的,。聽聲音應(yīng)是成年男子,,且鎮(zhèn)定沉穩(wěn),并無慌張之意,。
又聽得胡近臣聲音道:“那些人死有何辜?死于異鄉(xiāng),,留下父母妻兒終日惶惶,,你心中可曾心安?為公為私,,你也應(yīng)登高一呼,,還這些人一個公道。事為之,,雖不能而心安,,事不為,茍安而心有愧焉,?!?p> 那不知名之人似是嘆了一口氣,久久不發(fā)一語,。
游返久不見動靜,,便悄悄退了開去,返回了自己屋子,。那人既非被擄劫,,應(yīng)無大礙,心中一寬,,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