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貧女子顫顫巍巍地抬起頭,，看著劉娥,，一見是從前相識之人，何況從前亦曾陷害于她,，難免心生愧疚,，忙垂下頭連聲推辭，連說了三個(gè)“不”字,，推卻道：“姑娘,，你認(rèn)錯(cuò)了人,，若是您能行個(gè)方便，就舍一兩個(gè)銅子兒罷……”

　　劉娥愈發(fā)見她如此,，心中愈發(fā)肯定其是流姬其人,，忙攙起了那趴在地上的流姬，再三懇切道：“姐姐快些起來,，當(dāng)日之事,，娥兒從未記掛心間?！?p>　　“不,，”流姬聽劉娥此言，愈發(fā)羞愧難當(dāng),，不敢直視于她,，直回避其眼神，又道,，“姑娘真的認(rèn)錯(cuò)了人,，賤女本非流姬，只是一區(qū)區(qū)乞討女子,?！?p>　　“昔日同在玉香樓共處一間，娥兒又怎會(huì)忘卻曾經(jīng)之情，流姬姐姐今日便是淪為階下之囚，劉娥亦當(dāng)認(rèn)得,！”劉娥橫下了心,，道。

　　流姬聽了此話，甚為激動(dòng)，不慎摔了手中破碗，兩眼中含住熱淚不覺中流出,，泣聲不止，道：“昔日我在玉香樓跋扈橫行,，也曾設(shè)計(jì)陷害于你,，竟不想妹妹如此不計(jì)前嫌，我實(shí)是羞愧,，想你我同為女流,，我竟不及你萬一！如今重見妹妹,，我還有何面目茍活于世,！且讓我一頭碰死！”此話越說越是悲憤,，便要撞過那路邊店墻,，欲尋自盡,。

　　劉娥本就是軟心腸子，哪里經(jīng)得住她如此說,，又看著街上人多眼雜,，趕緊與龔美拉住了流姬，好容易才勸了下來,，將其安撫坐在那墻角之處,。

　　龔美見已安撫好了流姬，又將劉娥喚于一旁,，悄悄問道：“昔日你被玉香樓鴇兒鞭抽,，本是她所設(shè)圈套陷害于你，如今又已重逢,，你何須可憐于她,？趁早撇清關(guān)系，各行各路才是正道,！”

　　劉娥轉(zhuǎn)過頭去,，又看了一眼秀芳，見其在墻角哭泣更是可憐,，細(xì)聲答道：“昔日她雖設(shè)計(jì)害我,，卻終究是因我奪了她花魁之名，便是因此生恨,，亦算得人之常情,，算算其終究也未能拿我怎的。況且昔日風(fēng)光俱已不存,，如今便作施舍窮人,，積些陰德便了?！?p>　　龔美怨道：“你這毛病，就是心太善了,，我何曾拗得過你,！”無奈只得依了劉娥，又問道,，“你既要救她,，又待如何？”

　　“倒不如再問清是非,，再做打算,；若再不濟(jì)，讓她與你我二人同住客棧,，互相也好有個(gè)照應(yīng),?！?p>　　龔美聽后，隱隱約約又覺收留此女,，必定后患無窮,，到時(shí)不免一番折騰；可心中雖覺不妥,，卻又不便說出,，即便說出，想這劉娥性子,，也未必肯依,，只好作罷。

　　劉娥龔美二人又至那流姬面前,，將她再次扶起,，劉娥又取了手絹，替她抹了眼角淚水,，看上去才勉強(qiáng)如常人一般,。

　　劉娥想到才短短些日子未曾見面，她便有了如此天翻地覆之變,，則問道：“自奴離了玉香樓,，姐姐怎的有如此分別？昔日玉香樓各個(gè)姊妹,，與那媽媽,，可都還好？”

　　流姬連連搖頭,，道：“妹妹不知,，那鴇兒和姊妹，如今都難找所蹤,！”

　　劉娥一聽這話,，猶如晴天霹靂，甚為震驚,，滿腹頓寒心酸,，又問道：“短短幾日，玉香樓怎會(huì)如此潦倒,？”

　　“妹妹有所不知,，”流姬嘆了一口氣，又將事情委婉說出,，只聽流姬又答道：“自秀芳妹妹與劉娥妹妹離了玉香樓,，那鴇兒神思竟日趨逐下。算算日子，整個(gè)樓中姊妹俱不好過,，凈做些賠本生意,。又聽聞太守府上大喪事接二連三，何況正無處發(fā)泄,，將氣俱發(fā)于我等樓中,，下令封了玉香樓，想我玉香樓中都是些女流之輩,，如何能與官府之兵相抗,？”說著，悲從中來,，又嚎啕不止,。

　　劉娥看她哭得甚是可憐，又問那鴇兒情況,，道：“想奴從前寄身玉香樓,，媽媽何等強(qiáng)悍，官府既要封了玉香樓,，她竟坐視不理么,？”

　　秀芳連連搖頭，道：“那鴇兒神思恍惚,，整日形同行尸走肉,，哪來氣力能抗官兵！”

　　劉娥聽后,，也身同其感,，又嘆了一聲：“也是此理，想來諸多因果皆是由我而起,，屈指算來,，也皆是我的不是?！?p>　　流姬聽她如此自責(zé),，也不知是出于心虛還是何故，忙用手堵住她的嘴,，讓她勿再言語,，說道：“這也并非你的不是，何苦要將這等事記掛心上,，因果皆是天定，我等命運(yùn)也非自己所能掌控,，許是天命注定也未可知,。”流姬說完，隨即更是心酸不已,，轉(zhuǎn)過頭去拭了眼淚,。

　　那劉娥又問道：“官府既封了玉香樓，那媽媽與從前樓中的姊妹,，俱是如何光景,？”

　　流姬聽其問及鴇兒和那些女子景況，則思了片刻,，才憶起,，答道：“官府封樓時(shí)，鴇兒亦不知怎的,，似是突發(fā)奇病,，當(dāng)場血濺玉香樓，觸柱而亡,，場面著實(shí)悲慘,！”說著，便想起當(dāng)日那場景,，極為觸目驚心,，一切皆是歷歷在目。又道：“那鴇兒死后,，我等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更是不能相抗的，俱被那官府抓入牢房,，流放的流放,，屠殺的屠殺，實(shí)無人性,！”說著,，便又抱頭痛苦了起來。

　　劉娥又勸了幾句,，才平復(fù)了她心緒,，繼而又問道：“既是如此，姐姐又是如何死里逃生,，又是如何來這汴京城的,？”

　　流姬則止住嗚咽悲聲，答道：“好在那太守判了我流放執(zhí)行,，途中多蒙一老伯相救,，才從死里逃出生天，才得以幸免于難,。如今一路沿街乞討,，才來這汴京城中。”

　　劉娥聽后,，不免也感觸頗深,，勸道：“原來姐姐亦是死里逃生之人，既得以逃脫,，可須善自珍重才是,。”

　　秀芳羞愧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想起自己如今歸處,，又添了一絲憂慮，不知該何去何從,，唯恐從此流落街頭,，遭人欺凌。

　　劉娥覺察出她心中所慮,，則設(shè)法解其憂愁,，道：“奴今入這汴京，也非為別的,，正為尋一青天①,，申冤洗刷屈情。姐姐若是不棄,，可愿與奴二人投宿客棧幾日,，到時(shí)再做打算？”

　　流姬一聽,，能進(jìn)客棧暫住,，自是感激不已，道：“如今我是流落街頭,，沿街乞討之人,，還怎會(huì)嫌棄去客棧居住，如此自是再好不過,?！?p>　　劉娥這便與龔美、流姬二人再上了車,，先將體弱的流姬小心扶上了車內(nèi),，自己才與龔美一同上車，仍由龔美駕車而行,，擠沒在繁華街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