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沙回到宿舍,,把被褥整理好,,一一清點過后,,回想過去的住宿經驗,又去西門外的小店買了些日用品,。之后便覺無事,于是起身來到教室,,比起亂七八糟的宿舍,,教室要空曠安靜得多。
教室里沒有幾個人,,她挑了個靠后靠窗靠里的位置坐定,,支著下巴,愣愣地看著窗外,。
雨雖停了,,天依舊陰沉的厲害,像個委屈未除的孩子,。外面的柳樹雖被秋風和秋雨打濕得斂氣,,卻更有一股倔強清傲的精神透過條條干凈的柳枝傳遞出來,。
木沙似有所想又似無所想地看著,只覺得心意沉沉,,無法開懷,。
“同學,請問你后面這張桌子有人了嗎,?”
木沙回頭,,眼睛在視線接觸的瞬間再次錯愕。眼前的男生白白凈凈,,穿著暖黃色的T恤,,笑意盈盈地看著她。
“沒有,?!蹦旧抽_口,語氣冷淡,,說完快速回轉目光,,窗外,卻突然有了夕陽西照的暖意,。
總是在自己想沉入黑暗的時候,,有光照進來,讓她有夢可做,。然而夢外,,層層黑暗更顯壓迫。
木沙很快知道,,他的名字叫齊越,,是高一四班長相最出眾的男生。是的,,還有一些班外名氣,,卻不是木沙能夠知曉的了。
另外,,楊云飛和她成了同班同學,,周玉梅被分到三班。連著由實驗,、啟明等學校保送來的一二班,,共同組成了Z縣高一年級的四個實驗班。
之前,,陪著父親去家里做思想工作的男生也被分到他們班,。除他之外,還有兩個教職工子弟,,一個是哪位老師的兒子,,寫得一手好字,,一個就是他們年級主任的女兒,成績不好,,戴著牙套,,然而笑得自信。
四個實驗班之外,,還有六個普通班,,聽說周玉梅喜歡的宋杰花了七千多進來,入了高一七班,。三年下來,,木沙也只在食堂里見過這個宋杰一面。
整個高一年級合計七百余人,。而中考的全縣第二名就在木沙所在的高一四班,,趙春花,一個瘦小卻堅毅的女生,,一個比木沙更加內向,,更加離群的女生,。
這是木沙整個學習生活中見到的最純粹的好學生,。
身邊都是肯自覺學習的好學生。
木沙這塊玻璃碴子很快被打回原形,,失了光芒,。
好在此時的她,并沒有跟不上課的張皇,。
這讓她很踏實,,學習能力和學習成績終于互相匹配了。
當然,,也有那么一點點失落,。她并不是母親以為的千中挑一,并不能擔負起救濟家庭的重任,。
這是自然而然發(fā)生的,,因為比她聰明,比她勤奮的榜樣就在身邊,。因為趙春花就和她臨床,。
偶然間聽李老師說過,她的家庭條件很差,,母親精神也有些不正常,。木沙自己判斷,她家庭條件確實不好,,她確實不善交際,,她確實用功,,她用功卻不呆板,也不是死讀書,。
記不起來如何開始的,。但她們成了朋友,不像朋友的朋友,。
她們有時一起跑著去食堂買飯,,有時十點二十晚自習放學后還要熬夜到十一二點看筆記、做習題,。
不過也只是有時,。這兩件事情對于趙春花來講,是每日的必然習慣,。她沒有跟木沙說過任何要考什么大學,,要如何幫助家里之類的話。她什么都不討論,,只是學習,。
她也買一些參考書,不多,,是很少,,卻實實在在用她那小小的密密的字一頁一頁碼滿了。
相比之下,,木沙就懶散多了,。
懶散,她總覺得自己不是一個懶鬼,,卻常常見不出努力,。她總覺得自己也比較踏實,卻又常常異想天開,,仿佛一心想事就成,。
惟一確定的是,聽見圖書館還會心動,。
她聽后面的同學說已有幾個人辦了借閱卡,,不久之后就可以從學校圖書館里借書了。然而,,還不等木沙去問借閱卡如何辦理,,這件事就沒了下文。這是木沙對這個學校最初的失望,。
然而,,她可以買書了。她的生活費從初中的三五十塊、百八十塊變成了兩百,。
她往飯卡里充一百,。食堂個數不多,卻大了很多,。學校有兩個食堂,,一個回民食堂,一個大食堂,,大食堂還有室內室外之分,。
學校也沒有最初想象得那么封閉。中午和晚上,,也常有學生擁到西門,,卻吃外面的小攤子,小飯館,。
木沙的伙食比之初中豐富了許多:烙餅,、小米粥、包子,、饅頭,、米飯、雞蛋,、炒菜,、面條……一天的飯錢常常在一塊五和四塊之間徘徊。
剩下的錢除了車費,、日用品,,她便開始買書,。買不少書,,不少參考書。她還不懂什么黃岡,、星火,,雜七雜八地買來,翻翻,,不翻翻,,數、化,、物,、英自不必說,答案比較唯一,,語,、生、政、地,、歷做來,,常常變成抄答案,抄了答案也不知其所以然,,慢慢地對答案失了信心,,對自己也失了信心。她與學習的隔膜,,此時此刻,,明晰地顯示出來。
最后這些參考書大多堆在枕頭邊,,像一具具戰(zhàn)敗而棄的無用骸骨,。
為什么不買小說呢?為什么不買名著呢,?
學校外面的小書店里沒有多少小說,。新華書店兜里沒錢也不敢進。最重要的是沒有多少時間(學習擠壓得人沒了閑情逸致)來看閑書,。學校里有專門的印刷處,,試卷滿課堂亂飛,做了一張又一張,,有沒有效果吧,,反正都由學生買單。
對接觸到的教育沒有熱情,,對自己的學習能力沒有信心,,對教育給予、學習而得的知識能在未來發(fā)揮些什么作用也沒有明確的認知,。
哪怕如語文老師所說,,他們這些人,哪怕只是一個高中生,,放到爺爺輩也算得上知識分子,。哪怕班主任李老師也說,雖然他們目前只是高中生,,但真遇著什么事,,解決起問題來絕對和那些小學或初中就輟學的同學不同。
走過啟蒙,,仍舊懵懂,。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令木沙懸著無安的事情,。不不不,,應該說是一個人,,不不不,應該說是一個人給木沙帶來的感覺,。
那個人就是第一天,,第一眼見著的齊越。
那感覺就是這個人在自己面前出現(xiàn)的次數有些過多,。
木沙之后接觸了點心理學,。感覺來源于注意,注意或者只是由于介意,。
但還是不正常,。
比如,作為同學校的楊云飛,,他們在班里見過幾次,?在教室外見過幾次?最后,,連他長什么樣子都沒能具體看清,。不是不介意,而是真的沒有打過幾次照面,。
前后左右,,直到高一結束,分文理科,,木沙也沒能把全部同學認個完全,。
為什么就是他,單單是他,,不不不,,也不只他,他身邊也常常有那么兩三個同學,、舍友,、哥們,但是就是有他,。常??匆?,常常覺得看見,。
雖然追隨,木沙從不敢放肆自己的目光,。
班上不乏俊男美女,,不缺聰明的,不缺有錢的,,男生的目光,,女生的目光都有所聚焦,他是最耀眼的一個,她不該是其中一個,。
那些柳樹下的遇見都是偶爾,,那些排隊買飯共在一個隊伍也是巧合,那些迎面而來的不言不語或抬頭撞見的款款微笑都是幻覺,。
對,,應該是這樣。
偶爾也好,,巧合也罷,,幻覺也可以原諒,木沙有木沙的界限,,高中生活因這偶爾,、巧合、幻覺,,有了木沙喜歡的夢的色彩,,這便足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