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整個蒼穹仿佛被墨給渲染了一遍,,濃艷的墨汁都滴在空氣中。
六點二十的預備自習鈴聲,,如約響起,,此時十六班的教室靜悄悄的,。
帶過兩遍參賽歌曲之后,知道班主任就站在教室外的陽臺,,臨小川也不敢過多去發(fā)揮,,不能讓老班抓住把柄,認為他把心思用在這種東西上太過上頭了,。
所以,,接下來的時間,,全班同學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都在假裝寫著作業(yè),。
偶爾還有一兩個學生,,身體燥熱,依舊開著一臺電風扇轉著,。電風扇老舊的機械碰撞摩擦聲,,轟鳴隆隆,似寄托著此時學生們的忍耐心緒,。
最先是十三班的學生,,另一邊靠近樓梯的普通班,下了樓梯,,前往實驗樓后的大會堂,。
五分鐘后,十四班的學生也下了樓,,去做準備,。
十三班下樓時,還是順著另一邊的樓梯,,所以在海角天涯處的十六班,,并沒有聽到些許動靜。
可是十四班下樓,,就已經開始從十六班的陽臺上路過,。然而因為范老師站在陽臺上的緣故,其他班級的同學,,在路過臨小川班級時,,也不敢大聲喧嘩,最多只是偏著腦袋,,看著實驗班里面的樣子,。
而在普通班盯著十六班教室內看著時,范老師則也盯著教室內看著,,只不過目的略有不同罷了,。相對于那些看稀奇的學生而言,范老師盯著教室內,,則是在看有哪個學生膽敢抬頭向窗外望,。
時間似乎像滴水一樣,慢的可以聽見“叮咚”,、“叮咚”的聲響,。其他同學臨小川不知道他們此時心情如何,對他而言,,越是臨近唱歌比賽的時間節(jié)點,,心跳已經跳得快沒節(jié)奏了,,思緒也雜亂的像是被臺風蹂躪的芭蕉樹。
彭雪松此時用另一只沒有寫字的左手,,繞過自己寫字的右臂,,從桌子空里襲擊了臨小川的胸部。
被彭雪松這么一戳,,臨小川沒來防全身肌肉抽搐了一下,,甚至痙攣地從座位上跳起了五毫米,胳膊肘碰著桌蓋,,把桌蓋掀了起來,又猛地落了下去,,發(fā)出一陣“啪”的響聲,。
被同桌這么惡搞一下,臨小川抬起頭來,,先是想去觀察班主任有沒有注意這邊,,若是沒有,他就有膽子去反懟彭雪松,。
然而,,就在目光投向窗外漸漸反光的玻璃之上,一雙仿佛燃燒著火焰一般的眼睛似乎正盯著臨小川看著,,臨小川甚至都沒有把目光真正迎上去,,半路就迅速撤了回來,繼續(xù)老實的寫著作業(yè),。
等到臨小川再次意識到唱歌比賽時,,剛剛還緊張不已的心情已經消散的無影無蹤,雖然這種消散只是暫時的,,沒有多長時間,,退去的浪潮又會再次涌回來。
十分鐘過去,,十五班的隔壁教室終于傳來了躁動的聲響,,僅一面之隔,那些挪桌子,、撞椅子的聲音,,聽得很是清楚。
看來已經來到十五班了,,再過十分鐘,,就輪到自己班了吧。
臨小川此時才開始意識到擔在自己肩上的責任,,若是自己在半路搞砸了怎么辦:站上舞臺忘記了歌詞,;指揮動作與排練時搞岔,;甚至在臺上緊張的受不了,逃跑了怎么辦,。
天啦,,之前一直以為這不過是種游戲,而的確,,從頭至尾到現(xiàn)在為止,,臨小川也的確把這只是當做一種游戲:我教歌,大家唱,,彼此玩玩而已罷了,。
可是現(xiàn)在要在眾多老師評委的面前展現(xiàn)排練結果!游戲尚且只是為了娛樂,,評選那可能就會被人說三道四了,。
六點半一過,天既然黑得十分徹底,,遠處不僅南湖的倩影已經難以看見,,就連甲板廣場上的升旗桿,也消失在暮色之中,。
而原本還站在陽臺上的班主任,,此時已經走進了教室,在各個縱隊之間的過道里,,來回踱著步子,,許是要近距離觀察,唱歌比賽這樣的事情是否有影響班上學生的學習狀態(tài),。
早在范老師進來教室之前,,他就已經悄悄躲在中間那扇大窗戶后面,借著墻壁的半掩體,,趁著臨小川正埋著頭,,看清了他桌面上作業(yè)的進度。
此時,,范老師又再次踱來臨小川座位的旁邊過道,,再次看見臨小川桌面上的作業(yè),果然,,十分鐘前是那道題,,十分鐘后還是那道題。
范老師并沒有停下腳步,,而是繼續(xù)踱著,,踱著踱著,又走出了教室大門,趁著還有幾分鐘的時間,,來到四樓的休息室,,抽上一根煙。
對于臨小川身上的實驗,,其實老范多半清醒的時候,,是覺得自己有些傻的,根本沒必要嘛,!
自己要是想求證自己這輩子教書育人的成果,,單憑數(shù)據(jù)來看就能發(fā)現(xiàn)這不過是杞人憂天,自己自從帶了實驗班,,一直都是實驗班的班主任,,鐘祥一中那屈指可數(shù)的清華北大,有多少是自己親自送進去的,,如數(shù)家珍?。?p> 恐怕自己真的是老了吧,,老糊涂了,所以才會有這些莫名其妙的擔憂,??磥碜约寒敯嘀魅蔚娜兆樱窃摰奖M頭了,。
范老師抽完一根煙,,從休息室內走出來,就已經看見,,另一邊的十四班,,已經結束了大會堂的行程,返回了教室,,胖嘟嘟的老張已經向他這邊走了過來,。
此時,分針已經來到九刻的位置,,是時候十六班也該出動了,。
張德江在范遵憲身邊一站,宛如豬八戒遇到了自己的大師兄,。若是問哪里還不像的話,,恐怕就差老范身后扛一根金箍棒,老張肩上背一把八齒耙了吧,。
張德江搖著自己滿是酒水的大肚皮,,喜慶洋洋地向范遵憲走過來,似乎這一回,,自己終于有某一方面比實驗班的班主任強一些了,。
說說笑笑間,,無外乎,張德江在那里謙虛,,自己班級唱歌怎么怎么好,,這次不說全校頭名,全校前三應該是沒多大問題,。
范遵憲此時也十分迎合老張,,在這樣的時刻,也是該給人家一些機會,,總不能好處全都實驗班占了,,自己方面薄弱的地方,就不應該占著茅坑不拉屎,。
就在老張和老范還一來一回之時,,教室后的分針,已經輕輕松松越過了九刻,,朝著十刻的方位,,不緊不慢地奔去。
這班主任在搞什么?。,。〈藭r全班學生都已經有些著急和氣憤,,太不把我們當回事兒了吧,,明知道我們一個星期都在盼星星盼月亮,盼著這個時刻到來,,你既然一個人在陽臺上,,把我們整個班級都忘得一干二凈。
然而,,范老師哪里是忘記了自己班級唱歌比賽的事情,。恰恰相反,他心里現(xiàn)在有一桿秤,,正時刻衡量著什么時候讓自己本班的同學出發(fā),,才能既在張德江面前顯得我們并不看重比賽結果,又不真正耽誤比賽進程,。
六點四十八,。彭雪松見全班都已經有些嘩然,而范老師依舊還背著身子,,倚在陽臺上和老張聊天,。
于是他代表全班同學,離開了自己的座位,從教室后門走了出去,,去提醒班主任已經大大超過預定時間了,。
范老師滿面春風地看著雪松向著自己走了過來,然后一個頓時醒悟的面部表情,,像太陽突然從厚厚的烏云背后露出臉來似的,,然后隨意揚了揚手,又在假裝故意掩蓋自己的過錯一般,,很輕松的招呼班上的同學可以去了,,而自己沒事兒一樣,繼續(xù)和老張再多說幾句話,。
忽而一陣風,,從教室的兩扇大門里涌了出來,老張和老范同時回了頭,,就看見實驗班的學生也一窩蜂地從教室內沖了出來,。
張德江當著范遵憲的面,像是有機會也能裝裝老大,,不客氣地說:
“這也太野了,!不像你往屆的學生!必須好好管,!”
范老師一面笑的滿臉歉意,,一面笑的滿臉幸福,一邊準備離開,,一邊也還回復著老張最后的對話。
“干不動了,!”
“干不動了,!”
說著笑著,跟在班上落在后面的幾個學生,,就已經轉過樓梯口,,從四樓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