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樂亭胡同14號,，一個老舊的祠堂,，是警察廳保安科巡防隊的另一個駐扎地點。

　　當駱霜明和張平洛,、王越林來到院門前時,，就聽見里面人聲鼎沸。進到院子里,，見有人組織這百十來號人在院中的空場練習射擊,，顯然這是王越林讓人先行傳遞消息過來,，怕駱霜晨再一次看到巡防隊散漫的樣子,。但是看得出來，這些人也是糊弄,，只是擺擺樣子,，用一個警察用步槍進行射擊，都脫靶了,，還有人叫好,，這不是起哄么？王越林看在眼里,，顯然是很不高興,，他喊了一聲，“麻老六,，集合隊伍,。”

　　這時從人群中跑過來一個看似精明的圓臉警察,，個頭不高,，但最突出的就是一笑,，腮上露出兩個酒窩，濃眉大眼,，“見過王隊長,，我馬上集合隊伍?！比缓?，口哨一吹，這些警察都立刻列成了四排,，那個麻老六喊道：“全體都有,，立正 ---- ，請巡防隊王隊長訓話,?！?p>　　王越林清了清嗓子，“今天我來,，主要任務(wù)是向大家介紹一下咱們警察廳新來的副總警監(jiān),、保安科科長、地方警察學校的總督訓官陸黎陸長官,，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對陸長官的到來表示熱烈的歡迎,！”眾人稀里嘩啦地拍了拍巴掌。

　　王越林接著說：“下面請陸長官訓話,！”

　　駱霜晨向前站了一步,，“全體都有，稍息 ------ ,，大家好,，我由興安東警備軍轉(zhuǎn)役到咱們警察廳，以后我們就會常打交道了,，我還有很話要和大家講,，但今天不是作正式講話的時候，我之前聽說過大家的糧餉還不是充足,，大家放心,，我一定全力解決大家的后顧之憂，對大家的要求就是勤于訓練,，堅守崗位,，隨時待命！我剛才見大家在練習射擊,，有的弟兄是出功不出力呀,，這怎么能行？別說你的槍法很好，誰也不能輕易放棄,，遇到敵人了,，誰也不能和你商量著打槍，槍法精準是保護好自己的重要前提,。下面請大家看著,，我給大家示范一下?！?p>　　駱霜晨一摸到槍,，立刻就興奮起來，他從一名警察手中拿過來一支步槍,，這是7 . 62毫米口徑的普通步槍,，他熟練地拉了拉槍栓，推上子彈,，右手持槍一轉(zhuǎn)身,，根本不用左手托著槍身，向著對過墻上的靶子,，連發(fā)三槍,，這個距離大約有900米，三槍都命中靶心,。

　　眾人不約而同地鼓起掌來,。

　　駱霜晨把步槍交還給那個警察，他又從自己的腰間掏出一把勃朗寧手槍,，打開槍的保險,，他向四海喊了一聲：“四海 ---- ”。

　　龍四海會意,，從地上拾起五塊小木板,，分別向空中四下拋起，只見駱霜晨彈不虛發(fā),，“啪啪 ---- 啪啪 ---- ”一一將木板擊落,。

　　眾人都看得呆了,，這可不是定點定位射擊,，這更接近實戰(zhàn)。

　　人群中接連有人叫好,。

　　駱霜晨：“做為一名神槍手,，必須做到熟悉槍的構(gòu)造和特點，而且要刻苦練習,，將練習打槍與訓練自身反應(yīng)能力對接起來,，做到眼尖手快，還要多多練習臂力?！?p>　　正在這些都聽著他們的長官訓話的當口,，門口有人一聲大喊：“說得好！好槍法,！”

　　駱霜晨抬眼觀看,，原來是順天署署長李四明，他站在門口,，雙手叉著腰,。

　　駱霜晨自知自己他身份高，故而分寸必須把握好,，就沒有動地方,，向李四明一招手，李四明連忙向他走來,，駱霜晨心想,，老爺我正想找你呢，你自己送上門來,。

　　“怎么李署長怎么有空到此?。俊?p>　　“陸副總,，這樂亭胡同14號向西直走不遠,，就到了興仁大路和同治街交匯口東南角，我們順天警署就在那里,，在下路過此地,，見如此熱鬧，怎么能不看一看,？”

　　“我也是剛到任,，就和越林他們到這里看看兄弟們，怎么陪走走,？”二人邊說邊走,，前面王越林帶路，他們向著宿舍走過來,。

　　“相見不如偶遇,，陸副總?cè)绻锌盏脑挘拿髡惺孪胂蚰鷧R報,?！?p>　　“那好，你說吧,，我能幫忙的,，定會全力。”

　　“在這里不能說啊,，這樣吧,，四明也是餓著呢，咱們哥倆個找個地,，邊吃邊聊,。太白居怎樣？”

　　二人正說著,，就聽見宿舍中有人在呻吟著,。

　　王越林先是進得屋來一看，原來一個穿著灰布睡衣的人蜷曲在火炕上,，頭發(fā)凌亂,，行李被褥被蹬在腳下，光著腳,，面容蒼白,。

　　駱霜晨問道：“這人是怎么了？”

　　麻老六跑過來說：“這兄弟叫楚三木,，家里困難,，自己的胃病經(jīng)常犯，也沒有什么錢,，最近疼得倒是次數(shù)更多了,，買藥沒錢，別提住院了,?！?p>　　駱霜晨說：“這可怎么行得了？四海,，由我出錢,，立刻開車，你和麻老六把他送到醫(yī)院去,，找祝云鵬大夫,，一定要治好他?！?p>　　龍四海答應(yīng)著,，就和麻老六一起攙扶著這個楚三木出了宿舍。

　　李四明非常會看門道,，“四海兄弟,，陸副總坐我的車去太白居，然后你去那里找我們吧,。”

　　就這樣，駱霜晨,、張平洛,、王越林一起出了門，上了李四明的汽車,，向太白居馳去,。

　　十多分鐘后，李四明的車停在了在盛京大路與勤耕路交叉口的太白居酒樓門前,。

　　快嘴麻五立刻跑上近前,，“哎喲，這不是陸副總么,？您可有日子沒來了,，還有李署長，小的給您預備了好酒呢,?？禳c屋里請?！比缓?，就向樓里喊著：“二樓，‘柳岸雙橋’陸爺光臨 ----- ,！”

　　駱霜晨和李四明正往樓上走,，張平洛上前說：“陸副總，我和越林在……在一樓找個散座吃點……就行了,，您還有事商量,，我們……不……”

　　王越林搶著說：“不打擾了，費勁,！”

　　正中李四明下懷,，“那好，麻五啊,，給這兩位兄弟安排好,，我們先上樓了?！?p>　　王越林說：“我們再等等四海兄弟,，我們也親近親近?！?p>　　駱霜晨點了點頭,，順著樓梯往上就走，李四明緊隨其后,，剛上得二樓樓梯口,，就見盧頌綿和鈕云秋攜手在一起,，駱霜晨眼力很好，“三嫂,，您們這是才來,，還是吃完要走？”

　　紐云秋笑著說：“這不是我們家的大兄弟么,？你三哥說你出院了,，身子好利索了？頌綿和我一起逛街來著,，我們也順路吃點飯,。”

　　李四明說：“納蘭夫人,，小的順天警署李四明啊,，您忘記了？今天的飯錢算在小的身上,?！?p>　　鈕云秋很有大家風范，“李署長,，客氣了,，嫂子請你們吧，你們的陸副總是咱家兄弟,，我應(yīng)該做的,。”

　　盧頌綿看不下去了,，還是因為沒說得上話,，心中不悅呢，“嬸子,，這李署長是熱情人,，您得領(lǐng)情?！闭f著用眼瞟著駱霜晨,，“陸哥，陸副總,，傷口好了么,？就著急出院？”

　　駱霜晨有點拘謹,，“大家都不是外人,，既然李四明老哥有心，就都讓他買單吧,。三嫂,，我們還有事要談,，您們自便，隨后兄弟敬酒去,。我身子骨強得很,，頌綿放心,?！?p>　　鈕云秋知道霜晨他們有事，就拉著盧頌綿說：“那我們就在那間‘瀟湘竹語’,，你們就這間‘柳岸雙橋’吧,？”

　　麻五從后面走上前來，“是的,，納蘭夫人,，小的馬上安排人給你們兩間點菜?！?p>　　盧頌綿是多么希望陪你一起吃飯的是駱霜晨啊,，她感覺駱霜晨的眼神好像在躲著她。

　　駱霜晨與李四明在‘柳岸雙橋’就坐,，一個年輕的小伙計進來了,，“二位爺，請點菜,?！?p>　　駱霜晨爽快地說：“你就把你家的招牌菜安排四個得了，再來一壺杏花村就行,。下去吧,。”

　　那小伙計應(yīng)聲下去,。

　　李四明很是親近地說：“我的陸副總兄弟,，真是了得，我們初見就在這太白居,，我能看得出軍政部納蘭司長,、還有我們羅廳長和你都是交情匪淺啊。以后,，哥哥我還得靠你多多提攜呀,！”

　　駱霜晨已適應(yīng)了這官場中的客套話，“我私下就叫你四明哥吧,，只要您用得著兄弟的,，無須客氣?！?p>　　李四明笑著說：“那敢情是好了,。兄弟哥這里真有個棘手的事兒,。”

　　駱霜晨問道：“什么事,？就是那個兩具無名尸體的事,？”

　　李四明喝了口茶，“嗯,，可不,？我按照你說的辦了，就是沒動靜,?！?p>　　駱霜晨笑著說：“那是急不得的，我說過,，你把聲勢造出去了,，至于這兩具尸體到底是誰重要么？無所謂,，只要到時別有人說咱們失職就行,，關(guān)鍵得知道是誰給咱設(shè)的局，以后咱要提防什么人,？這你還不懂,？兩具尸體和三具、四具有什么區(qū)別,？”

　　不一會兒,，小伙計就把酒菜都端了上來，駱霜晨他們兩人邊吃邊聊著,。

　　李四明說：“陸老弟,，干咱們這行的就是為了混口飯吃，可就是有時覺得窩囊,?！?p>　　駱霜晨說：“事情總是要人做的，你不做他不做,，誰來做,？我不還是一樣？在興安東警備軍,，整日里不是替日本人當炮灰,，就是為他們搶掠老百姓的糧食，這樣的日子我也受夠了,，原想到國外去游學,，可是于芷山總長非要留我在他身邊，唉，先混著吧,。對了,，四明哥，自從那告示貼出去后,，沒有什么人關(guān)注這兩具尸體的情況,？”

　　李四明給駱霜晨倒了杯酒，“沒有誰呀,？……哦,，對了，昨天特務(wù)科行動隊的谷茂林來過警署,，他沒有什么正經(jīng)的事,，有意無意地問起過這兩具尸體的事,?！?p>　　“你當時是怎么說的？”

　　“我就說沒有什么消息啊,，他也沒有繼續(xù)提別的事,。”

　　“四明哥,，這你就要上心了,，張貼告示尋尸體苦主，本是你們警署分內(nèi)的事,，但這事看似與特務(wù)科沒有什么關(guān)系,？他為何要問起呢？不知道我的話是信不信,？現(xiàn)在可以初步斷定這兩具無名尸體與他有關(guān)系,。”

　　“老弟,，我記得我曾向你說起過,，在新京能給人動大刑的地方就有三個，一個是日本憲兵司令部和菊機關(guān),，一個是協(xié)和會的義勇奉公隊,，再一個就是咱們警察廳。向來都是特務(wù)科負責抓捕間諜,，你們保安科負責治安整肅和巡防,，他谷茂林怎么上心這事來？平日里我們打交道的時候也很少,，我看不上他那個走狗樣子,，聽說他曾是東滿哈爾巴嶺土匪頭子“黑風孤狼”——郎三刀的手下，因槍殺了九個獵戶冒功被郎三刀驅(qū)逐,，后來才到的新京,，成了陳驄的手下,，這家伙心黑手狠。按照你這么一說,，我還真覺得這家伙有事,，他定是想利用咱們的手，在探聽這兩具尸體背后的事情,?！?p>　　駱霜晨故意說：“那他們特務(wù)科行動隊的事就自己處理得了，非得勞煩警署做什么呢,？”

　　“這還不明白,，這兩具尸體一定是他們給上大刑弄死的，這兩個人也一定是干了什么大事,，他們拋尸就是給咱們設(shè)了一個局,，這樣一旦這兩人是有背景的人，得罪人的事由咱們做了,，如果通過這兩個查到有價值的東西,，功勞就算是他們的，再如果出了什么差錯,，責任就由咱們擔了,。這可是一石三鳥之計呀?！?p>　　駱霜晨說：“嗯,，哥你分析的和我一樣，這招太歹毒了,。我懷疑這兩人會不會和前一陣子發(fā)生的井上龜巖被殺,、軍火庫爆炸事情有關(guān)呢？”

　　李四明端起酒杯,，“咱哥倆干一個,。你說得是那么回事，下一步咱們應(yīng)該怎么辦,？”

　　駱霜晨說：“我看這樣,，告示不說是四日為期么？那么這期間如果有人忍不住想搶尸體,，咱們直接抓捕他們,，就能查出個蛛絲馬跡來，對上也好交代,；如果沒人來搶尸體,，那就當普通治安案件處理，到期無人認領(lǐng)，通知義莊來人處理火化了事,?！?p>　　李四明說：“也只如此了，我倒是希望無人認領(lǐng),，簡單處理了就完事了,，省得谷茂林那家伙說話陰陽怪氣的。不說這些了,，來,，喝酒?！?p>　　駱霜明說：“弟我初來此地,，還望哥哥你多多關(guān)照?！?p>　　李四明說：“這說的都是客氣話,，有于總長做你的后臺，你的前途那是一片光明啊,，哥哥我還是多多指望你能關(guān)照哥哥我呢,。對了，兄弟,，我這里有一個重要情報，你幫我分析一下,，這活是接還是不接,？?！?p>　　“怎么了,？但說無妨?！?p>　　“就是由羅廳長安排下來的,，應(yīng)大陸科學院的馬疫研究所要求，近日將讓我們押送一批勞工去哈爾濱,，去哪里接人,，通過哪種方式運送，走哪條路線,，送到哈爾濱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廳長只說讓我提前做準備,?！?p>　　駱霜晨說：“這可是個苦差事啊。如果多給些津貼補償一下，也可以,，就當出去溜達了,。”

　　李四明吧嗒著尖嘴說：“兄弟,，我也納悶了,，這樣的事不讓日本人去干，為啥非得讓我們?nèi)ジ?？?p>　　駱霜晨夾了一口菜,，“我分析，有兩個原因,，一個是為了保密的需要,，由警察押送不會引人注意，另一個這原本也不是什么重要的犯人,，就是一批勞工,，這樣的苦差事，日本人也不愿意干,?！?p>　　李四明說：“不用說別的，我一聽是勞工,，就一定都是咱們中國人,，有時我的心也不忍，這年月,，老百姓難啊,。”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駱霜晨心想，這批勞工肯定人數(shù)不少,，一定是去給日本人修建要塞或者挖煤什么的,，總之就是有去無回，我不能坐視不管,。

　　有去無回,，終結(jié)了多少人的花前月下、兒孫天倫,，終結(jié)了多少人的美好夢想,、幸福年華。

　　二人喝得正盡興的時候,，門外有人敲門,。

　　李四明有點不耐煩,，“進來?！?p>　　是郎鶴蘭,。

　　駱霜晨站起身來一拱手，“你好,，郎老板,，多日不見打擾您了，感謝您給我送的雞湯,?！?p>　　郎鶴蘭嗔怪著說：“陸副總，您是太客氣了,。您的仗義援手,，讓妹子我很是感動，送個雞湯算什么,，應(yīng)該的,。今日聽麻五說您來了，鶴蘭理應(yīng)敬杯酒表示心意,?！?p>　　李四明搶著說：“還是郎老板爽快，謝謝了,，那就一起干一杯,。”

　　于是三人就一起干了一杯酒,。

　　郎鶴蘭問道：“李署長,，那個槍殺我店伙計的賴三炮后來怎么處理的？就給了我們十根金條完事了,？”

　　李四明說：“郎老板，你也知道羅廳長是要面子的人,，事已發(fā)生,，無可挽回的了，而且那賴三炮的姐還是廳長的相好,，凡事總得有個平衡不是,？廳長已經(jīng)把他除名了，將由地方法庭,，判了七年監(jiān)禁,，再由廳長拿出金條補償苦主，其他的哥哥我也是無能為力了,?！?p>　　郎鶴蘭說：“過去的事也就那樣了,，謝謝李署長了。我也沒有別的事,，請二位以后常來光顧,，鶴蘭心存感激。那我就先行告退了,，不打擾你們說事兒了,。”說完,，轉(zhuǎn)身離去,。

　　李四明給駱霜晨提醒，“兄弟,，你納蘭嫂子在那個屋,，你不去敬杯酒去？”

　　駱霜晨說：“可不,，那我去去就來,。”說完,，駱霜晨就去了“瀟湘竹語”,。

　　門沒有關(guān)，駱霜晨的到來,，讓鈕云秋和盧頌綿很是高興,。

　　“哎喲，我的兄弟,，還真是惦記你嫂子,，我們正說起你呢?！?p>　　盧頌綿每天總是想見到駱霜晨,，可真人到了面前，她還有點緊張,，帶著興奮的緊張,，滿鐵倉庫的驚心動魄，讓她刻骨銘心,，“陸哥,，難得在此見到你?！甭曇舨桓?，但字字存情。

　　駱霜晨坐下說：“嫂子,，妹子,，我何德何能,，讓三哥和嫂子對我真誠相待，真的是感激不盡,。頌綿妹子,，別說是因為看望我才被綁架，就是單從我們有緣相識,，受傷后也勞你牽掛,，我去救你也是應(yīng)該的。陸黎行伍出身,，是個粗人,，承蒙你看得起，這杯酒我敬你們,?！?p>　　鈕云秋笑著說：“這兩個人還客氣上了，我這兄弟就是熱誠人,，真正的男子漢,，比你三哥強，他像個官老爺似的,。頌綿啊,，好男人這年頭兒不多了，你可要抓緊啊,?！?p>　　“說什么呢？嬸子,?！?p>　　駱霜晨時間一長了，也覺得有些拘謹,。正在不知道說什么的時候,，李四明從門進來，“陸副總,，方才我的人上來找我,，說有人大鬧順天警署，我得馬上回去看看,。我先行撤退吧？”

　　駱霜晨心說,，我的乖乖,，真是有機會脫身了，“那好,，有人大鬧警署,？誰這么膽子大,？我隨你去看看?！闭f完,，向紐云秋拱手告辭，與李四明急忙下樓,，上了汽車,，向順天警署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