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放下屠刀
晚上,皇宮里燈火通明,,恍如白晝,。
永樂皇帝正在御書房里批閱奏章,這時,,他的近侍來報,,說奉諭尋找仙人已有十六年的胡瀅回來復(fù)命了。永樂頓時精神一振,,立即傳召,。
原來當(dāng)年還是燕王的朱棣發(fā)動了“靖難之役”,,經(jīng)過四年的征戰(zhàn),燕王獲得全勝,,建文四年6月13日,,燕王統(tǒng)領(lǐng)大軍開進南京金川門。當(dāng)燕王軍隊進入皇宮時,,宮中已是一片火海,,建文帝也沒了蹤影。之后燕王朱棣登基做了皇帝,,但是內(nèi)心卻始終惶惶不可終日,,畢竟這個皇位是從侄子手中奪過來的,只要朱允炆一天不死,,他的皇位就一天也坐不安穩(wěn),。永樂擔(dān)心有朝一日朱允炆會卷土重來,那么他的皇位勢必受到威脅,。為了安全起見,,永樂派人四處尋訪朱允炆,但在名義上卻是尋找仙人張三豐……
但是一開始,,永樂受到吳大海的誤導(dǎo),,以為無情山莊莊主閻羅王就是朱允炆,可是抓回來才知道,,他竟然是大元的后裔,。永樂當(dāng)時嚇了一身冷汗,后怕極了,。原來他的敵人不止朱允炆一個,,竟還有前朝的亂賊!如果大明的江山落在外人的手上,,那么他該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呢,?又該如何向辛苦打下江山的先父交代呢?幸好已經(jīng)抓到了閻羅王,,并將他處死,,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設(shè)想。
永樂倍感欣慰,??墒牵瑳]過幾日,,他又犯難了,,朱允炆一日下落不明,他就一日寢食難安。此刻聽到胡瀅歸來的消息,,心想必定是有朱允炆的消息了,,內(nèi)心深處又是緊張又是激動。
無情早已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皇宮,,然后隱藏在御書房的屋頂上,,揭開幾片瓦,偷聽到了他們的談話,。當(dāng)她聽到建文帝的死訊的時候,不知怎么的,,她有點同情他,,可能是因為同是天涯淪落人的緣故吧——她的先人被外人奪走了皇位和江山,而他卻被自己的四叔奪走了皇位和江山,。
胡瀅走后,,永樂終于松了一口氣,壓在他心中那么多年的大石塊總算安全落地了,。突然,,他放聲大笑,從今往后,,江山是他的,,皇位是他的,美人是他的,,天底下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他再無后顧之憂了。
無情哼道:“笑到最后,,笑得最好,,現(xiàn)在未免開心得太早了!”說話時全然忘記了自己所處的環(huán)境,,從而暴露了自己,。
“有刺客!”“快來人??!”“保護皇上!”……
一時間,,皇宮里的侍衛(wèi)們把刺客圍得水泄不通,。
無情站在屋頂上,環(huán)視著眾人,,目光冰冷而且凌厲,。這時,一個帶刀侍衛(wèi)飛上屋頂,與她面對面地對峙著,。居然是他,,吳邊!
一抹不屑的笑意浮上嘴角,,無情想,,搗毀了無情山莊,他們父子的仕途應(yīng)該青云直上了吧,。
“晴兒,,罷手吧,以你一己之力,,是斗不過朝廷的,,何必白白送死呢?只要你愿意放下兵器,,歸順朝廷,,我會代你向皇上求情,饒你一死,?!眳沁吅眯膭竦馈?p> 無情冷笑:“我是大元的后裔,,無情山莊的主人,,亡國之恨,毀莊之仇,,豈能說罷手就罷手呢,?明知是死,我也要拉上大明的皇帝,!沒有他墊底,,我死后,有何面目去見大元的列祖列宗,?又有何面目去見我的爹娘,?”停頓片刻,又厲聲道:“吳邊,,為什么你總是跟我作對,?難道你忘了在深谷中對我的承諾了嗎?”
吳邊道:“我沒忘,,直到現(xiàn)在,,我依然希望和你一起隱居山林,過神仙眷屬一樣的生活……”
無情眼睛一亮,,這是真的嗎,?他真的沒有忘記那日的誓言?太好了,只要他愿意與她在一起,,那么她愿意為之隱居山林,,過最平凡的生活,只不過這些都是后話,。
“那好,,等我殺了永樂,我們一起遠走高飛,,再也不過問塵世間的瑣事了,!”無情天真地以為,殺了大明的皇帝,,就等于推翻了明朝,。到時候諸侯將相你爭我斗,改朝換代,,就不關(guān)她的事了。
此刻的無情確實很幼稚,,但是吳邊不傻,,他知道事情的輕重利害,一旦皇帝駕崩,,朝廷必亂,;為了奪取皇位,勢必引發(fā)一輪又一輪戰(zhàn)爭,,到那時受害的不是別人,,正是天下的百姓。
吳邊想要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勸無情打消刺殺皇帝、推翻大明的念頭,,便道:“晴兒,,我知道,家仇國恨對你而言,,是一道坎,,只要跨過去,就能告慰至親的亡靈,,也能讓自己心安,。但是,一旦你跨過去了,,必定給天下蒼生帶來災(zāi)難,。戰(zhàn)爭四起,你可以一走了之,置天下蒼生于不顧嗎,?就算你能,,我卻做不到。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慘象發(fā)生,,晴兒,,萬事萬物都是變化發(fā)展的,一個朝代的更換是歷史的必然結(jié)果,,誰也不能阻止或者改變,。大明取代大元而統(tǒng)治天下,這沒錯,,但是你也別忘了,,大宋是怎樣走向滅亡的?天下本來就是漢人的,,大明取大元而代之,,只不過是奪回漢人的江山、恢復(fù)漢人的皇室而已……退一步講,,百姓是最無辜的,,不管誰當(dāng)皇帝,只要能使百姓安居樂業(yè),,他就是一個好皇帝,,百姓就會擁戴他。當(dāng)今皇上,,勵精圖治,,勤政愛民,是個難得的好皇帝,。吳邊在此,,懇請晴兒你三思,為了天下百姓的幸福,,放下個人的家仇國恨吧,!”
無情隱約動了惻隱之心,心想?yún)沁呎f得很對,,百姓是最無辜的,,不能為了個人的私仇而置天下蒼生于不顧。正當(dāng)她打算放棄的時候,,一個聲音卻在耳邊響起:“無情,,你聽著,你跟吳大海不共戴天,,這是永遠不會改變的事實……你不是漢人,,你是蒙古人,,大元的后裔。所以你還肩負著光復(fù)大元的使命,,你一定要殺了吳大海,,殺了那個狗皇帝!……不要辜負我的期望,,不要辜負列祖列宗的期望,,否則我們死不瞑目,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是師父——不,,是父親臨死之前說過的話!突然間,,腦海里浮現(xiàn)出父親毒打她,,并令她發(fā)毒誓的情形。一幕一幕,,充滿了血腥和慘象,。她的身體輕微地抖了一下,立即拔出無情劍,,道:“在我受苦受難的時候,,天下蒼生何曾關(guān)心過我、可憐過我,?唯一疼我憐我的娘親,在我們相認的那一刻,,也被你爹害死了,!我一定要報仇!如果不是你們亡我大元,,我就不會從一出生就背負著亡國之恨,;如果不是你們毀我山莊、殺我父母,,我就不會日日夜夜,、時時刻刻生活在仇恨之中。我恨,,我好恨——”語畢,,劍鋒陡起,只見寒光一閃,,站在最前排的侍衛(wèi)“啊”了一聲,,便倒下身亡,或者滾下屋頂,。
吳邊早已掌握了無情的性情,,知道她做事情總是一根筋——轉(zhuǎn)不過彎,,于是不得不應(yīng)戰(zhàn)。剛開始時,,他還能處處忍讓,,但是隨著無情的招式越來越復(fù)雜,出手也越來越狠辣,,他只好改變策略,,全力以赴。
他們交手很多次,,卻沒有一次像現(xiàn)在這樣激烈,。吳邊不愧是練武的奇才,短時間內(nèi),,武功突飛猛進,,居然略勝無情一籌。幾十個回合下來,,真可謂是驚天地,、泣鬼神啊,!
無情敗下陣來,,耳邊卻傳來一個溫柔的聲音??熳??他要放過她么?來不及細想,,腳一著地就轉(zhuǎn)身向力量薄弱的地方殺去,,而后沖出重圍。
眾侍衛(wèi)欲追,,吳邊阻止道:“不必追了,,保護皇上的安危要緊!”
無情逃出皇宮,,心有不甘,,卻又不能回去自投羅網(wǎng)。現(xiàn)在如何是好呢,?即便擁有天下最厲害的武器,,她也打不過吳邊,難道這就是她的宿命嗎,?上天注定讓他成為她的克星,,然后注定讓她一事無成……
啊——無情仰天長吼,這不公平,,太不公平了,!她辛苦勤練武功數(shù)載,,又吸盡無數(shù)英雄豪杰的內(nèi)力,如今卻輸給了一個后起之秀,,這是一個多么殘酷的事實?。∷桓市?,死都不會甘心,!
啊——她再次仰天長吼,然后瘋了一樣地狂奔,。滿腔的怨恨無處發(fā)泄,,欲哭卻無淚,只有奔跑能夠讓她暫時緩解傷痛,。她一直以為自己可以很堅強,,即使天塌下來了,也有大地接著,,她不會擔(dān)心被砸到,。但是她錯了,面對一連串的打擊,,她發(fā)現(xiàn)自己是那么的無助與脆弱,,仿佛再也沒有反擊的力氣了。
不知不覺奔至父母的墳地,,她跪在墓前,,無力地呢喃:“爹,娘,,為什么要把這么沉重的擔(dān)子交給我,?為什么要如此折磨我?為什么我是大元的后裔,?為什么我是無情山莊的主人?為什么,?這到底是為什么,?我很累了,我很想卸下這個重任,,求你們成全我吧……”
突然,,面前出現(xiàn)一道刺眼的光芒,恍惚中,,她看到父親閻羅王站在墳上,,厲聲喝道:“混賬!你是無情,,怎么可以為了一個男人,,拋棄自己的家仇國恨,?你忘記我的教誨、你的誓言了嗎,?你太讓我失望了,!我死不瞑目!你若不能復(fù)國,,我將會變成厲鬼時刻糾纏著你,,讓你生不如死!我還要看你死后有何面目見我,,以及大元的列祖列宗……”
無情驚恐萬分,,雙手掩耳,哀聲求道:“不要,!求求你,,不要——”她跌跌撞撞地走開,沒走幾步卻被一塊石頭絆倒在地,。趴在地上,,她隱約感覺身后有一個冰冷的人影,是她的父親么,?她不敢回頭,,枕著雙臂,一臉倦意,,心想,,死就死吧,活著也是受罪,,能夠死在父親的手下,,也算是一種解脫——也許死是她最好的歸宿……
當(dāng)她醒過來的時候,天已大亮,。她站起身,,看著自己完好無缺的軀體,自嘲地笑道:“原來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被仡^看看父母的墳,不由得想起昨晚的事情,,突然覺得孤單無助,,很想再見吳邊一面,于是不顧一切地前往錦衣衛(wèi)府,。
無情前腳剛走,,一飛和媛媛后腳就趕到了。他們發(fā)現(xiàn)墳前的泥土有剛踏過的痕跡,,于是猜想無情不久之前來過這里,,只是此時她又去了哪里,?
媛媛?lián)鷳n道:“晴兒姐姐不辭而別,會不會有什么危險???”
一飛鎮(zhèn)定道:“以師妹的個性,絕不會善罷甘休,、輕易地放過仇人,,所以我猜測她要么去找吳大海了,要么去找永樂了,。媛媛,,我們的處境很危險,你先回小木屋等我,,我找到師妹之后,,便會與你會合?!?p> 媛媛抓住他的手臂,,目光堅定,一臉倔強道:“冷大哥,,我們說好的,,永不分開,不是么,?不管是刀山還是火海,,我都要與你共進退!”
自從認識了媛媛之后,,一飛的心里就裝滿了柔情和蜜意,,經(jīng)常會感動得心窩軟乎乎的,甚至熱淚盈眶,。他不止一次堅定地認為,,得妻如此,夫復(fù)何求呢,?他握著媛媛的小手,,暗下決心:找到師妹,確定她安然無恙之后,,就帶著媛媛退隱江湖,,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建一座小木屋,,種幾畝田地,,養(yǎng)一群雞鴨……
吳邊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府里,父母急忙上前詢問宮中之事,,他故作輕松地叫他們不要擔(dān)心,,宮里一切都好,。
吳大海還是不放心,昨晚的行刺事件讓他忐忑不安,,一夜無眠,,好不容易盼到兒子回來,豈是一句“宮里一切都好”能夠打發(fā)的,?他把兒子拉到一邊,,壓低聲音問道:“宮里戒備森嚴,無情身處險境,,幾乎插翅難飛,,怎么可能來去自如呢?除非你……邊兒,,是否是你心念舊情,,對她手下留情呢?”
吳邊心虛道:“父親,,晴兒有多大的能耐,,你很清楚。當(dāng)然,,我不否認,,對她,我始終下不了手,。不過,,請放心,我一定會阻止她的,,直到她回心轉(zhuǎn)意,,不再與朝廷為敵,不再與我們吳家對抗為止,!”
吳大海氣極,,道:“你……常言道:‘吃一塹,長一智,?!銓θ思矣星椋思覍δ銦o意??!你一再對她手下留情,可她何曾對你手下留情,?她一直欲置你于死地啊……”
正在這時,,公主挺著大肚子,在左右侍女的攙扶下急沖沖地走過來?!榜€馬,,你終于回來啦!”公主的語氣里摻雜著欣喜和擔(dān)憂,。
吳邊連忙過去攙著公主,,嗔怪道:“你怎么出來了?小心,,別摔著了,!以后不可以這樣走來走去的,只有我陪著你才可以,,知道了嗎,?你和孩子是我最愛的人,不可以有任何閃失的,!”
公主極為聽話,,道:“我知道了,以后再也不這樣了,!”
吳大海夫婦見他們小兩口如此恩愛,,高興地合不攏嘴。這一對冤家,,終于能夠心無芥蒂地融入到彼此的生命中,,再也分不開了。
然而,,這一幕對無情而言,,卻猶如噩夢一場,攪得她昏頭轉(zhuǎn)向,,幾乎喪失了理智,。吳邊最終還是選擇了若蕓公主,這樣一種結(jié)局,,于他們是幸福圓滿的,,對她卻是何等殘酷!——她什么都沒有了,,山莊,、信仰、目標,、親情,、愛情……她感到絕望,生無可依,,死無可戀,,活著已毫無意義,。于是她想到了死,人注定是要死的,,只不過是遲早罷了。
當(dāng)她看到他親吻她的臉頰時,,卻突然改變了主意,,覺得自我了斷是一種傻瓜的行為;他們把快樂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卻要讓她付出生命的代價,,真是豈有此理!他們才是該死的,!她不能死得這么沒有價值,,就算要死,也得拉上他們陪葬,。主意一定,,她便從天而降般飛速地閃過,把公主抓在手上,,接著命令所有的人不可輕舉妄動,。
眾人嚇壞了,尤其是吳邊,。無情一旦發(fā)起狂來,,幾乎無人能擋;公主落在她手里,,當(dāng)真是命懸一線?。?p> “走開,!通通給我退下,!不然,我讓她一尸兩命,!”
吳邊命令眾人通通往后退,,自己卻上前一步,思量著保住妻兒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無論她提出什么要求,,他都會無條件地答應(yīng)。他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近她,,一面柔聲說道:“晴兒,你先冷靜一點,,聽我說,,害你家破人亡的是我們吳氏父子,,而不是公主,所以請你先放開她,,吳某在此把性命交給你,,要殺要剮悉聽尊便,行嗎,?”
“不要,!駙馬,我寧愿一死,,也不要以你一命換我娘兒倆的命,!駙馬,不要,,不要——”在公主的心里,,吳邊的性命勝過一切,她和孩子都不重要,。再者,,吳邊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他們娘兒倆也活不下去了,。
吳邊深情款款地看了公主一眼,,心想自己肩負著丈夫和父親兩重身份,如果連妻兒都保護不了,,那么他茍活于世又有什么意義呢,?
“晴兒,公主是無辜的,,孩子更是無辜的,,殺害無辜不是你的作風(fēng),不是嗎,?”他伸出雙手,,平行著,如同一個束手就范的殘兵敗將,,又道:“我愿意任你差遣,,為奴為仆也好,做牛做馬也罷,;只要你放過他們母子,,我什么都答應(yīng)你?!?p> 什么,?為了這個女人,他居然愿意任她差遣,?他居然愿意為奴為仆,?做牛做馬也在所不惜,?無情的手抖了一下,令公主的呼吸受到壓迫,,她掙扎著,。
吳邊驚道:“不要——”
“不要?為什么不要,?”無情醋意大發(fā),,勒令吳邊下跪認錯、懺悔,,否則掐斷公主的脖子。她要看看吳邊究竟有多愛這個女人,,會不會拋下男人的尊嚴任她踐踏,。
沒想到吳邊二話不說,當(dāng)即跪在地上,,一面磕頭認錯道:“晴兒,,是我錯了,我該死——”一面用力地打自己的耳刮子,。
無情心一軟,,手松開了一些。為什么,?為什么會變成這個樣子,?他不是喜歡她嗎?他不是承諾要照顧她一生一世嗎,?他為什么會愛上別人,?為什么要拋棄她?……誰能告訴她,,這一切都是為什么,?目光空洞、心如刀割,、渾身無力,、絕望至極,她快要崩潰了,。
公主顧不得自己氣息不順暢,,見駙馬為救自己而向無情下跪認錯,又是感動,,又是心痛,,呢喃道:“駙馬……駙馬……”淚水已經(jīng)模糊了她的眼睛。
“你錯在哪里,?”聲音帶顫,,厲聲質(zhì)問,。無情說不清楚這是一種怎樣的的情緒,似憤怒,,似痛心,,又似期盼。一方面她憎恨他的背叛,,之前對她甜言蜜語,、海誓山盟,之后卻另娶他人,,夫唱婦隨,、其樂融融;另一方面卻又不忍心殺他,,只要他真心實意地認錯,、懺悔,心甘情愿地跟她走,,她有可能會放過一干人等,,從此退隱江湖……
“晴兒,我認錯,,是我對不起你,,是我始亂終棄……我招惹你,讓你喜歡上我,,之后卻移情別戀,,娶了公主,丟下你一個人,,孤零零的一個人……”
“夠了,!”無情大聲止住他,接著說的時候聲音卻緩和了不少,,“你認錯就好了,,吳邊,我不怪你,,只要你愿意跟我走,,與以前的人和事一刀兩斷,我可以既往不咎……”
公主卻叫道:“不要,!駙馬,,不要!我不能沒有你,,孩子不能沒有父親?。●€馬,,你若是跟她走了,,我也活不了了,,我真的不能沒有你……”
“住口!”無情恨不得輕輕用點力就掐死她,。
然而公主一激動就要咬舌,,幸虧吳邊及時叫住她,才避免了一場悲劇,。只是公主的舌頭被咬傷了,,疼得她直皺眉頭,當(dāng)真是啞巴吃黃連——有口說不出??!
吳邊無不憐惜道:“公主,你為何這么傻呢,?你是我的妻子,,是我孩子的母親,我怎么忍心拋棄你呢,?我剛才說的那些話,,都是為了救你呀,!沒想到,,卻害了你……”
無情大驚,而后冷笑道:“原來這一切都是我一廂情愿,,是我太自作多情了,!你不喜歡我,你早就不喜歡我了,!可是——為什么,?為什么還要招惹我?為什么還要讓我愛上你,?……吳邊,,我恨你,我恨你,!我告訴你,,我絕不原諒你!我要讓你付出慘重的代價,!”說完,,挾持公主離開錦衣衛(wèi)府,然后當(dāng)街攔下一輛馬車,,對眾人道:“除了吳邊,,誰也不許跟過來!”她已經(jīng)打定主意,,既然活著了無生趣,,不如一起去死,,這樣的話,到黃泉路上也不至于太孤單,。
阿木急忙牽來一匹馬,,吳邊立即上馬,緊隨其后,。出了城門,,無情揀了一條偏僻的小路,策馬快行,。馬車顛簸得很厲害,,公主痛苦不堪,哀叫連連,,聽得后面的吳邊心痛不已,。
無情才不管她的死活呢,她就是要折磨她,,她的哀叫聲越痛苦,,她的心里就越欣慰。然而,,耳朵也會有疲勞的時候,,聽得多了,就會有點不舒服,,她便停下馬車,。正要把公主拉出來,卻發(fā)現(xiàn)她的羊水破了,,她即將臨盆了,!
無情從未見過這種場面,即使殺人無數(shù),,也不由得手足無措,,仿佛對生命有一種最原始的敬畏。腳像生了根,,又像被人點了穴,,就這么傻站著……
這時,吳邊過來了,,跳下馬,,幾乎飛奔到馬車后面,見此情形,,也傻站在那兒,,一時拿不定主意。
公主疼得說不出話來,呻吟著,,向他伸手求救,。
突然,他像獲得了什么未知的力量似的,,瞬間變得沉著而冷靜,。他來到公主身邊,輕移她的身子,,使她躺著舒服些,。然后叫旁人去附近找一個會接生的婦人,,全然忘記自己身處險境,,身邊的人是無情,,而不是什么奴才丫環(huán)。
無情在這種時刻也忘記了發(fā)作,,居然聽話地要去找接生婆,,恰巧一輛馬車過來了,她暗叫“天助我也”,,立即攔下馬車,。車上除了一個馬車夫,還有一個老婦人和兩個丫環(huán),。她二話不說,,抓住老婦人的手,快步走向吳邊他們所在的馬車,。
老婦人聽到一個女子沙啞的慘叫聲,,以為遇上了劫財害命的綠林大盜,,嚇得手腳發(fā)軟,,早已不能言語。當(dāng)她看到車內(nèi)的情形時,,才明白過來是怎么一回事,。
吳邊道:“老夫人,求您救救內(nèi)子,,再這么下去,,她就要痛死了……”
老婦人的心依舊在突突地亂跳,但是她一心向佛,,心腸如菩薩一樣善良,,在這性命攸關(guān)的時刻,也顧不上自己的安危,,立即叫吳邊下車,,去叫她的兩個丫環(huán)過來幫忙,然后吩咐無情上車當(dāng)她的助手,。
接生的工作緊張而有序地進行著,,公主的聲音雖已沙啞,,卻一浪高過一浪;兩個丫環(huán)往返于兩輛馬車之間,,把她們那輛馬車上的衣物,、藥品等東西拿到這輛馬車上。
吳邊心急如焚,,卻幫不上什么忙,,也不知道車內(nèi)狀況如何。老天保佑,,公主不能有事,,他們的孩子不能有事……
卻只能干著急。
突然,,一陣嘹亮的啼哭聲響起來,,吳邊一面直呼“生了”,一面歡天喜地地跑到馬車旁,。無情抱著一個新生的嬰兒,,表情十分復(fù)雜。
吳邊扶老婦人下車,,然后掏出一個金元寶交給她,,恭恭敬敬地拱手道:“多謝老夫人,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老婦人慌忙推卻道:“舉手之勞,老身不敢接受,?!?p> 吳邊看了無情一眼,那種眼光足以置人于死地,,難怪他們一直低著頭,,許是在想能保住性命就不錯了,哪里還敢要銀兩???于是把那個金元寶塞在老婦人手上,叫他們回到自己的車上,,繼續(xù)趕路,。
“駙馬……”聲音細若游絲,是公主的呼喚,。
吳邊心驚膽戰(zhàn)地從無情身邊走過,,來到公主身邊,見她頭發(fā)凌亂,濕漉漉的,,身上也沒有一絲干紗,,忍不住淚流而下。他急忙用自己的袖子替她擦汗,,然后握著她冰涼的雙手,,輕聲道:“公主,你辛苦了……”
公主睜開眼睛,,疲倦而慘白的臉上卻露出燦爛的笑容,,那一刻,一種母性的光輝在她身上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
“我們的孩子,,你看到了嗎?是男孩,,還是女孩,?”
無情冰冷的聲音卻在此刻突兀地響起:“恭喜你們,是個男孩,,很可愛,,很健康?!?p> 公主看到她手中的襁褓,,也不知從哪來的力氣,立即驚坐起來,,顫聲道:“你……你想干什么,?把孩子還給我!”
無情突然想到了一個好玩的游戲,,便對吳邊說道:“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在她和孩子之間,你只能選擇一個,,另一個就要死在我的劍下,。這是最后一次機會,,選擇吧,!”
吳邊艱難地說道:“晴兒,你真的要用這種方式折磨我嗎,?難道我們之間非得弄到這么慘烈的地步嗎,?我求你,放過他們吧,,我兩個都要,,缺一不可。如果非要用一個人的鮮血才能化解你的怨恨,我希望那個人是我……”
“機會失去了就再也不回來了,?!睙o情嘆息道,恍若死神的詛咒,,“兩個人都必須死,,我要他們死在你的面前!我說過,,你會后悔的,,你會為你的背叛付出慘重的代價!”
吳邊正要反抗,,卻被她搶先點了穴道,。
無情抽出寶劍,毫不遲疑地向公主刺下去,,吳邊大呼“不要”,,竟用意念控制住了無情劍。眼看就要殺了自己的情敵,,卻不料半路受到阻礙,,無情偏不信邪,自己的寶劍怎能被他人的意念所控制,?
一場內(nèi)力與意念的斗爭緊張而激烈地進行著,。最終吳邊不敵無情,敗下陣來,,付出的代價卻是口吐鮮血,、五臟六腑受損。
“駙馬——”公主泣道,,當(dāng)真是肝腸寸斷哪,!
無情終究還是不忍心殺他,盤膝而坐,,左手抱著嬰孩,,右手替他運功療傷。
過了一會兒,,吳邊恢復(fù)了一些元氣,,感激道:“晴兒,謝謝你,,我一直都知道,,你的心地其實很善良……”
“住口!”她站起身,,厲聲道:“我從來不是心地善良的人,!我救你,,并不代表會放過他們母子!你救得了她,,現(xiàn)在你只剩下半條命了,,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救你的兒子!”她舉起手中的嬰兒,,冷冷地笑了,。
“不要——”孩子的父母痛苦地哀求。
突然,,無情臉部的肌肉僵住了,,心猛然一顫,不可思議地望著手中的嬰孩,。他居然笑了,,居然對著她笑了!
“他是無辜的……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這個世界對他而言,,是嶄新的,、美好的……我有什么資格剝奪他生存的權(quán)利?我又有什么理由扼殺這個幼小的生命,?我沒有資格,,也沒有理由,什么都沒有……”
無情把孩子還給他的父母,,然后失魂落魄一般,、茫然地走進深山之中。
一飛和媛媛跟隨官兵四處尋找,,老遠就聽到一陣嬰兒啼哭聲,,于是循聲找過來,卻看到吳邊和公主血淋淋地躺在地上,,早已昏迷,,而無情卻不見蹤影……
當(dāng)他們打探到無情將在有無庵出家的消息之后,便決定前去阻止,。一飛先去勸說,,以便拖延時間;而媛媛則去找吳邊求援,。
原來無情奔入深山之中,,感到無比絕望,正打算跳崖自盡,,卻被一個老尼姑救下,。經(jīng)過忘塵師太的一番點撥,無情終于大徹大悟,,當(dāng)即決定皈依佛門,。
吳邊連說帶哄,好不容易才過了公主這一關(guān),,與媛媛一起趕往有無庵,。公主想想還是不放心,也隨后跟了去,。
當(dāng)吳邊和媛媛趕到有無庵時,,卻看到一飛獨坐在石階上,神情恍惚,,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吳邊連忙三步并作兩步,上前問道:“怎么樣,?晴兒呢,?”
一飛許久才回過神,道:“師妹已經(jīng)看破紅塵,,投身空門了……”
吳邊搖頭:“不會的,,晴兒不會這樣想不開……”話未說完,他就往上跑,。
“不要再去打擾她了,!”一飛轉(zhuǎn)過身,叫住吳邊,,繼續(xù)說道:“師妹只說了一句話,,就讓我打消了勸說的念頭,也許這里才是她最終的歸宿吧,?!?p> 無情剃度之前,是這樣對一飛說的:“大師兄,,你回去吧,,不要勸我了,我心意已決,,永不后悔,;我這一生,從來沒有做過一次主,,這一次,,就讓我自己做一次主吧!”
這時,,公主也來了,,聽到一飛轉(zhuǎn)說無情的話,不由得心酸起來,。她走到吳邊身邊,,夫妻二人執(zhí)手相望,,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媛媛也走到一飛身邊,,與他攜手,,然后一起下山。
吳邊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殘陽似血,,余暉籠罩著有無庵,給人一種寧靜,、祥和,、安定的感覺。一飛是對的,,也許這里才是晴兒最終的歸宿,。
“咚——”鐘聲敲響,這一天結(jié)束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