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梁上之燕
秋日的清晨,,空氣中漂浮著桂花的香氣,裹挾著清爽而寒涼的氣息,。
兩道人影牽著手輕捷而迅速地翻過相府圍墻,,熟門熟路地沿著無人的小徑無聲移動,很快跑進內(nèi)府一個精致的院落中,。其中個兒高的那一個還半路停下來,,替身邊的人整了整本來已經(jīng)兜頭兜臉圍得嚴實的蟹青斗篷兜帽。
一室靜謐,,悄無聲息地推開門,,兩人正松口氣,藏青衣衫的高個少年一路走,,一路替那矮了他一頭的人解了斗篷,,這才看出是個身著荷花紅的明麗少女。
兩人轉(zhuǎn)過廳堂進了內(nèi)室,,抬頭猛然見到一人端坐于桌旁,,正伴著裊裊蒸騰的熱氣飲一盅茶,抬眼意味不明地望著二人,,唇角彎出一抹似笑非笑,,不由都驚了一跳。
少年先吐了口氣穩(wěn)定心神:“喂喂,,老賊,,愿賭服輸,誰許你這般私闖民宅興師問罪的,?,!”他的聲音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間,渾厚又生澀,,并不動聽,。
少女拉了拉少年的袖子,看了眼立在角落垂頭瑟瑟發(fā)抖的貼身侍女:“玉粟,去打盆熱水來,。就說我不舒爽,,把早膳送到房里?!笔膛袼诿響?,步履匆匆出門去了。
少女踏前一步:“莫姑娘,,請恕阿烈無禮,,他……”
坐著的那人身著一襲碧綠男衫,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女紅妝,。披散的青絲用一段綠巾松松縛著,,一眼便可看出是從參差不齊的衣衫下擺撕下來的。如此形容不整,,那人卻渾不在意,,閑適淡然如蓮花脈脈。
見這女子不說話,,少年曹烈八卦兮兮地湊上前來:“老賊,,看你這身形容狼狽,不會是出師未捷吧……”話音未落,,便被紅衫少女在頭上敲了一個爆栗,,他抬手揉揉額頭,心有不甘地咂了咂嘴巴,。
綠衣女子放下茶盅,,不知從哪兒翻出一柄精巧的小刀,就著大亮的天光修整指甲:“俗陋夜市,,粗鄙骯臟;青樓花魁,,庸脂俗粉,;賽馬爭強,無恥下流,。你們所言那吳小侯爺愛潔重信,、潔身自好的脾性,我按反面做了個全套,,不愁他不心生厭惡退了親事,,只是——”她忽然一伸手,閃電般撈住了伸長脖子凝神傾聽的曹烈的領(lǐng)口,,瞇著眼睛吹一口指甲上細微的灰塵,,那鋒利的小刀就隔著薄薄的衣領(lǐng)危險地擱在他脖子上。“小賊,,你擺我一道我認賭服輸,,看在師門淵源的份上,讓我做了這么多荒唐事兒我亦無悔,,這緣由如果不講個一清二楚,,我這手上也不是沒有冤魂,再添個把怕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曹烈愣了一下,,就要掙扎,,可女子抓的緊,他略一動彈,,小刀已經(jīng)割破衣領(lǐng),,在頸間開出一道血口。紅衫少女大驚,,撲上去抱住綠衣女子的手臂,。
“多謝晴姐仗義相助,先救阿烈性命,,后助小女脫困,,小女這便和盤托出,不負晴姐情義,!”
“容容你不要求這老賊,,我今日就跟她拼上一拼,看是你死我活,!”
“胡鬧,,你尚且要稱我一聲‘師叔’,寬容豎子至此,,越發(fā)無法無天,!”綠衫女子忽然暴起,四兩撥千斤轉(zhuǎn)瞬便將紅衫少女安置在自己先前的座位上,,自己卻騰空而起躍到曹烈背后,,一拉一拽腳下狠踢,他便已被拉下凳子摔到地上,,雙手被反剪牢牢壓制住,。不過剎那便被撞到幾個穴位,身上酸軟再無反抗之力,。
“晴姐,!”
“想容放心,我已手下留情,,看在這小畜生還有一絲心思純良,,暫時不取他性命,。”
紅衫少女華想容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看綠衫女子莫晴坦然地坐在痛得滿頭大汗不能動彈的曹烈背上輕描淡寫地拍了拍手,,心疼的同時又多了些無奈和釋然。
這世間,,果然多得是一物降一物,。
曹烈灰頭土臉地從地上掙扎起來時,莫晴已經(jīng)坐在桌邊,,慢條斯理地吃著點心,。華想容令侍女玉粟到門外守著,親自投濕帕子丟給曹烈擦臉,,便回到桌邊細細講述事情過往,。
這來龍去脈復雜,講來卻也簡單,。
沒錯,,眼前梳了雙髻的紅衫少女才是如假包換的華相幺女華想容,而昨夜同她即將定親的未婚夫吳小侯爺吳聿珩恣意揮灑游遍半城的綠衣女子,,卻是與“夜半梟”曹烈一般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同“盜”中人——“梁上燕”莫晴,。
莫晴會行這“貍貓換太子”的手段去欺騙吳聿珩,追根溯底源于半月前的一次請托衍生出的賭約,。
“雪中狐”蕭盛絕對是江湖中特別是盜賊界響當當?shù)睦锍瘫饺宋?,雖然已于十多年前便湮滅于世,卻留下了永遠的傳說,,以及一個嫡傳弟子,,便是莫晴。當年蕭盛狡猾聰慧卻盜富濟貧,,以其重義為人敬仰,,他行事之時身邊帶著個徒兒,不但因為身姿輕靈更因其稚童之齡便已武藝小成,,被稱“梁上燕”,。
七年前蕭盛銷聲匿跡,“梁上燕”亦不知所蹤,,待她重出江湖,已經(jīng)改盜為尋,,不再做賊,,反而做起了尋回失物的生意。半月前莫晴接到大善人金戈的請托,,言明被“夜半梟”盜走了祖?zhèn)饔耔?,請她幫忙京師一行,尋回寶物?p> 莫晴正因其弟莫晗之故欲往京師,便接了這生意,,一路追蹤曹烈到了皇宮大內(nèi),。因著師門淵源,加之她看出曹烈只是少年心性缺乏管束才不計道義隨心所欲,,莫晴便屢次與其交鋒實則助其脫困,,曹烈卻嫌她阻其偷盜皇宮藏寶閣大怒,兩人于是定下個賭約——如莫晴能阻他相府盜寶,,他便完璧歸金聽憑處置,,否則莫晴需幫他做一件事。
是夜莫晴坐鎮(zhèn)相府看守寒玉觀音,,曹烈卻并未現(xiàn)身,,次日觀音安然,華相幺女卻失了蹤,。莫晴收到曹烈書信,,言明“至親乃至寶”,才明白被他擺了一道,,不過她重信重義,,同意替他做一件事。
而這件“不違道義”的事,,就是扮成華想容前去赴吳聿珩之約,,并且令其厭惡,從而主動退婚,。
原因從莫晴看到牽手走來昭示勝利的曹烈和華想容時便已不言自明,。華想容幼時居住東海府,早與曹烈相識相知,,青梅竹馬緣定三生,,受皇室授意的婚事倉促突然不能推辭,但吳聿珩深受帝后寵愛,,如若主動提出退婚,,問題便迎刃而解。
莫晴既然答應下來,,自然是不遺余力,,曹烈和華想容聽聞,也覺得此計甚妙圓滿完成,。
可命運的曲線從不肯讓人牢牢把握在手中,,有些希望總不會如人所愿,比如你所以為的厭惡,,卻成了某人的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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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之妖妖
存稿箱: 梁上之燕,,夜半龍梟。 淵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