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湖光山色
第一回湖光山色
江南風(fēng)光好,,春風(fēng)吹得游人醉,。
游湖是春日里最適宜的事,湖面上船兒密密麻麻,。
湖上有種船上花紅柳綠鶯歌燕舞,,那就是花船,。
不管經(jīng)營的是哪種船,干這行當(dāng)?shù)亩嗍潜蝗饲撇黄鸬?,岸上的人多半看不起這些船戶,,這些鄉(xiāng)民大致來自周邊的鄉(xiāng)下,沒有田地家產(chǎn),,以打魚運貨為生,,更有一種被稱為賤民的,就連平常的人家也看他們低一些,,世代被人看不起,,走家串戶,男人干著抬轎吹拉,,女人保媒,,不許讀書,,女人也不纏足。這些船戶以船為家,,天氣一好就乘機出來賺些養(yǎng)家費用,。
靠湖邊是旗營,至從滿族從東北崛起,,在各地都駐了兵,,他們不愿意與民人混雜,于是在這座城劃出了一片安置家屬,,那就是旗營,,這旗營有建有營墻,與城里的漢人們隔絕,。幾十年過去了,,旗營還是旗營,里面住的人卻難免沾了點當(dāng)?shù)氐牧?xí)氣,,也喜歡出來游湖,。
從旗營里出來了一個人,二三十歲的模樣,,身材并不算魁梧,,一身湖綢長衫,讀書人的打扮,,倒也與那些官兵不一樣,,看上去就是一個飽讀詩書的才子模樣。那船家紛紛圍了上去,。他卻把眼睛盯向了柳樹之下,,湖邊楊柳之下栓著一艘小船,僅能坐四五人,,柳樹之下靠著一個小姑娘,,十二三歲年紀(jì),頭上插著桃花,,身穿藍(lán)花布短裙,,船娘打扮,她似乎沒有攬客的意愿,,呆呆望著遠(yuǎn)方在想什么心事,。
“船家,游湖,?!弊x書人靠近了小船娘。
那小船娘回過神,,用袖子擦了擦自個的臉:“客官,,您這是叫我嗎?要去哪里,?”
雖說江南女子秀氣,,最多是看上去水靈一些,可這船娘也不是什么大家閨秀,,要說舉止還是粗魯了些,。
“隨便劃就是,?!弊x書人說道,“我就是看個風(fēng)景……”
“丫頭,,好好伺候客人,,收點性子……要是再得罪客人,當(dāng)心點……”邊上有一賣茶的老婆子呼道,。
小船兒往湖心而去,。與邊上其他船相比,這只船似乎太安靜了,,只有船娘劃槳聲,。
“客官,,您是旗人,?”小姑娘想打破僵局。
“不是,?!?p> “客官怎么稱呼?”
“我姓陳,?!?p> “陳公子,,想聽歌嗎?”船娘說道,。
也許船娘就是想要點賞錢,。
“隨便?!?p> 船娘于是唱道:“正月里來是新春,,家家戶戶團(tuán)團(tuán)圓,孟姜女夫妻勿團(tuán)圓,?!?p> “你是蘇州人?”陳公子突然問道,。
“公子,,我從小就在這一帶,也說不上哪里人,?!贝镎f的話糯糯的,雖然她在說官話,,但是還是與京城口音不一樣,。
船娘眉清目秀,身材并不壯實,,但是并也是那種弱不禁風(fēng)的閨閣女子,,她的雙手劃著槳,槳槳有力,。
“公子,,你長得真好看?!毙」媚锟涞溃骸昂孟袷亲x書人,,小女子我最敬重的就是讀書人,陳先生可是師爺,?”
三十多歲,,讀過不少書,神情當(dāng)然與常人不一,。讀書人若有所思,,沒有回答,小姑娘也沒問下去,,這又是一陣?yán)淝濉?p> 讀書人半天才說:“我讀過些孔孟之書,,可又有何用?徒增傷悲而已……立不了軍功……就是廢物……我兩眼看不清湖光山色……丫頭,,你怎么知道我的痛苦,?”
“誰不懂……”小姑娘說道,,“看得清湖光山色又如何……又不能當(dāng)飯吃……公子還有什么不滿意的?”小姑娘的淚水說著就流了出來,。
哭,?這位陳公子似乎也正有哭意,竟然也大哭起來,,嘴里面也不知再說些什么聽不懂的話語,,嚎啕大哭之后就是小聲抽泣,男人也真會那么哭,?小船娘嚇得那淚水早就收了回去,,看著這位奇怪的陳公子,此人不像是吃不起飯的破落書生,,這是一個怪客人,。“
船兒還得劃,,船娘依然唱著歌,。時間一點點過去了,。湖水漣漣,,船兒駛進(jìn)了一處僻靜的河灣,楊柳青青,,草木繁盛,,桃花燦爛,水面上漂浮著浮萍,,開著朵朵黃花,,水中魚兒在嬉戲,木漿驚得草叢中的水鳥四散……船上的客人笑了,。
夕陽下,,天空紅霞滿天,湖面上也變成了血紅一片,。
“真是美,!看著晚霞……明天應(yīng)該又是一個好天氣?!贝镎f道,,“公子,不管什么事總會過去的,,這世上沒有完美的事,,公子如果開心,不妨多賞些銀子……”
“丫頭,!今日算你便宜,,爺我不喜歡多言的……別胡亂與人說,。”他賞了船娘二錠銀子,,這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船錢,。說什么……小船娘實在不知道有什么不能說的,他沒說什么話,,只是真說了他又如何找自己呢,?
時光如梭,幾年過去了,,同樣的湖水,,他站在浩瀚的太湖邊,卻找不到數(shù)年前的感覺,。這里沒有西湖的花紅柳綠,,只有一片白茫茫,岸邊是雪白的蘆花,,他就是那日從旗營中出來的自稱陳公子的人,,他鉆出蘆葦叢,任由風(fēng)吹著自己的衣角,。
遠(yuǎn)處的湖面上有一艘船,,官船,這是一艘官船,,遠(yuǎn)遠(yuǎn)看去船頭站著一位舉止優(yōu)雅的女子,,這是官宦人家的小姐。
一艘小船靠近了官船,,一人多寬,,卻把船尾翹得高高的,劃槳的人帶著斗笠穿著蓑衣,。其實也看不清面目,,誰讓他眼神不好。
那位女子上了小舟,,當(dāng)她轉(zhuǎn)過身體,,突然看到了岸邊站著一位陌生男子盯著看他們兩人,頓時滿臉通紅,。
“別看,,姐姐,你就當(dāng)那是塊石頭,?!边@是一個女聲,看來斗笠之下也是一個女子。
那位官船上的女眷用帕子遮住了自己的臉,。
“小姐,,姓什么?”雖然他沒看清,,但是覺得那一定是位佳人,,于是忍不住問道。
“走開,!”戴斗笠的女子說道,,長長的竹竿打了過來。陳公子一下子沒站穩(wěn),,一下子掉進(jìn)了湖里,。
湖面上撲通一下,再就是水花四濺,。
“糟了,,這位公子不會游泳!救人呀,!”那位官宦打扮的女子說道,。
“姐姐,你不走就來不及了,!”戴斗笠的女孩說道,,“快走啦,讓船家來救就是了,?!?p> “不行……我們這樣要害人命的,?!惫俅系呐訁s伸出了手,想去拉水中的人,,一時又抓不住,,于是搶過帶斗篷女子撐船的竹竿伸了過去……只是那水中的人卻沒抓……只聽得水花聲,那是竹竿打水聲,。
“婉妹,!你在做什么?”船艙內(nèi)傳來了聲音,。
“那算了……以后你別來找我,,去京城找你的未婚夫就是了?!?p> 戴斗笠的女子似乎很生氣,,跳進(jìn)了湖中,消失了,。
那個叫婉妹的女子連忙回到了官船上,。
“快開船……”這船上人好像有了預(yù)感,。
“救人呀……有人落水了……那人不通水性……”任憑那婉妹怎么說,那官船上的人好像什么都沒聽到,。
陳公子似乎真的是不通水性,,死命抓住了來救自己的手,而那救他的姑娘的手卻掐住了他的脖子,。
“放手,!”那女子說道,“身體輕松點,,要不然你我都要死,。”
死了好,!他突然改變了主意,,我活著累!也許這回自己死了就不用活得那么累了,。
那女子突然不知在自己身體的哪里戳了一下,,他竟然失去了知覺。這是妖術(shù),,不,,應(yīng)該是一種功夫。
濕漉漉的他被拉上了岸,,救他的小姑娘把他丟在了岸邊,,自己卻上了小船?!拔铱刹幌胨?!差點被你害死……真倒霉……我干什么來惹你。竹竿過來……你自己怎么不抓,?”
“我好想死,,可不敢死?!彼f道,。
死也不是那么簡單的,對于一個尋死的人來說,,死就是解脫,,可是他牽掛的東西又太多了,他也真不能死,。他不想別人知道他是誰,,也許這就是自己來這里的原因。在這里,沒人知道的地方,,他可以任意發(fā)泄,。
“為什么要死?我好想哪里見過你呀,?!毙」媚飺軇又约旱臐裢噶说念^發(fā),她身上濕淋淋的,,透出了身材的曲線,,這是一個少女才有的美。他沒有理這個小姑娘,,這小姑娘的底細(xì)自己都不知道,,想來與自己套近乎……自己能不防嗎?
“好冷呀,,你愣著不冷嗎,?”少女說道,“快去邊上生堆火,,好烤干身子……”
怎么做,?陳公子似乎很茫然。
“你不懂,?那上船吧,,我只好做好人到底了……我們找人借衣服穿去……”少女說道,“總不能凍死吧,,湖水那么冷……”
這個姑娘只好把他弄上了小船,,這湖中有打魚人家,借著漁家的衣服,,兩人總算換了身干爽的衣服,。
漁家熱情還挽留他們一起吃飯。
酒足飯飽,,他抬頭看這面前的這位女孩,,想起來了,幾年前游湖見過,。只是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長成了:“西湖船娘,你是船娘,?”
“陳公子竟然還記得奴家,,”姑娘說道,“奴家記得公子出手很大方……公子難道現(xiàn)在過得不好,?竟然想尋死,。”
“你……你在這里做什么?”陳公子說道,。
“我在幫人呀,,我要幫姐姐逃走,她的家人想把她往宮里送,,換取榮華富貴,,她不愿意?!?p> “為什么,?”
“什么為什么?我姐姐可不是貪圖富貴的軟骨頭,,你這一搗亂,,她都逃不出來了?!毙」媚镎f道,,“你看看官船都走了,我?guī)筒涣丝蓱z的姐姐了,。都怪你,,真不知道這是不是天命,但愿姐姐落選……”
“也許我能幫你,,我有熟人在管著這檔子事,,只要一封信,動點手腳……很容易落選的,。只不過我也想你幫我,。”
他原本是自己在旗營門口見到的,,那就是認(rèn)識一些官場上的滿大人,,這話有點可信,只是自己能幫他什么……
“幫你,?幫你什么,?”姑娘問道。
“我想躲到一個別人找不到的地方去,?!彼f道,“你能幫我嗎,?”
姑娘想了想:“這個簡單,,只是我看公子衣服華麗,出手大方,,只怕要委屈你,?!?p> “我不怕,我不想回家,,只要他們找不到就好,。”陳公子說道,。
“你全名叫什么,,原本是做什么的?”姑娘說道:“說實話,,我才能幫你,。”
實話,?實話不能說,,他的心里早打了算盤。
“我家里排行為四,,所以就叫陳四,,讀過幾年書,功名之路一直不順,,只是一個秀才,。以前在旗營幫他們管管賬目。時間長了能說上幾句話,,這皇宮是不選漢女入宮的,,想必是你姐姐被哪位達(dá)官貴人看中了,找個借口想霸占……”陳四說道,,他附耳在小姑娘耳邊,,小姑娘一聽就笑了。
“原來真是個秀才呀,,你這個主意也說得過去,,他要是硬來,我姐夫要是回來一定會找那人算賬,,我姐夫家也算是三代為官了,,他也不看看自己的嘴臉……就是你的名字太寒磣,都說詩書之家哪會取這名字,,就像跑堂的一般,。”姑娘捂著嘴笑了,。
“父母取的名,,又怎么改呀!”陳四說道,,但是真實的原因?qū)嵲诓荒芡嘎丁?p> “秀才,,你大名到底叫什么,你要說假話不要怪本姑娘不幫你,?!?p> “在家里,我輩第二字為應(yīng),?!?p> “應(yīng)四,陳應(yīng)四也還算個馬馬虎虎的名吧,,不過也不怎么樣……你父母白丁吧……”小姑娘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