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初夏較之往年很是熱燥,熱浪像厚厚的棉袍似得裹附于身,,因為清廷與回匪的交戰(zhàn)接連失利,,所以皇帝的火氣和這天氣一樣,也變得很是旺盛,。莊敬剛走到養(yǎng)心門時,,就聽見里面?zhèn)鱽硪魂嚺叵暎骸俺芍@,你去宣王麟和怡親王速速進宮見朕,,其他人等通通滾出書房,,沒有通傳不許進來!”
成諤和兩個執(zhí)筆太監(jiān)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退出了三晞堂,,出門便撞見了莊敬,,忙上前打千道:“哎呦,什么風兒把長公主您給吹來了,,這會子皇上龍顏震怒,,公主有什么事,不妨改日再來?!?p> 莊敬見他這副驚慌失措的樣子也有些猶豫,,身邊的蘇嬤嬤勸道:“公主,立儲的事情可不能再耽擱了,,若是被王爺搶在咱們之前求得圣裁,,那您可就沒有轉(zhuǎn)圜的余地了?!?p> 莊敬道:“說的對,,擇日不如撞日,何況近來戰(zhàn)事吃緊,,等皇上龍心愉悅的時候再談,,豈不是得等到猴年馬月!”
正在部署戰(zhàn)圖的皇帝聽到莊敬的腳步聲后,,不耐煩地說道:“朕說過沒有通傳不可入內(nèi),,你們這些奴才是不是覺得腦袋太沉,要朕給你們都卸嘍,!”
莊敬斂著一絲笑意,,和藹地回道:“近來暑氣略重,皇上可以讓人備上柴胡三花茶好好的敗一敗火,?!?p> 皇帝見是莊敬,忙賠笑道:“皇姐怎么想起來造訪養(yǎng)心殿了,?往年節(jié)宴之后,,你不都是去太后及皇貴太妃那里的嗎?”
莊敬慨然道:“唉,,太后和額娘畢竟都是女眷,,這婦人性格寡斷,遇著事情都拿不出主見,,所以臣姐便只能來找皇上同商大計,。”
皇帝笑道:“大計,?皇姐一個婦道人家能遇到什么危巍之事,,朕想無非是你府中的家宅紛爭吧。前日,,多布濟已經(jīng)修書給朕,,提出讓他的庶子在他病故之后繼承王位。朕因為軍務(wù)繁忙,,所以還沒來得及批復(fù),,正好皇姐今日入宮,,不妨說說你對這事得看法吧?!?p> 莊敬很是驚訝,,她沒有想到郡王竟然會搶先上稟:“皇上,這個庶子的母親乃是臣姐的陪嫁丫鬟,,其祖上數(shù)代都是辛者庫賤奴,!博爾濟吉特好歹也是蒙古大族,怎能讓賤婢之后繼承爵位,?”
皇帝黯然一嘆:“朕知道皇姐擔心將來與他們母子不好相處,,可是這孩子畢竟是多布濟唯一的血脈呀?!?p> 莊敬的臉色有些難看:“皇上有所不知,,這多布濟自從得知我不能懷孕后,便對我棄如敝履,,我們的關(guān)系早已形同陌路人,!眼下您要我承認這個庶子為新任的藩王,我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的,!怎么說我也是堂堂和碩長公主,,如何能坐看這對洗腳婢母子成為王府的主子?”
皇帝深知莊敬執(zhí)拗跋扈的脾性,,以手覆額,,煩惱地說道:“若是皇姐有更好的辦法可以解決此事,大可以提出來,。否則朕也只好準了多布濟的請求,,新疆戰(zhàn)亂已然讓朕焦頭爛額,朕可不想蒙古部族再對朝廷有什么怨言,。”
莊敬臉上的怨惶如同密布的烏云:“皇上,,臣姐近幾日曾與刑部員外郎花良阿商議過,,決定將他們家的幺子過繼到科爾沁王府,成為我名下的嫡子,。這花良阿與我丈夫乃是同宗同祖,,雖說血脈卑微了些,但怎么說也是正經(jīng)的后代,。您也知道我膝下無兒無女,,孤苦無依,若是老來有個兒子陪伴,,便也可心滿意足了,?!?p> 皇帝有些拿捏不定:“這孩子叫什么名字,多大年歲,?”
莊敬道:“此子名喚僧格林沁,,今年十歲,正值懵懂的稚齡,。把他過繼給臣姐,,一來我容易與他培養(yǎng)感情,二來他年歲尚小,,我也可以代掌蒙古旗務(wù),,我是大清的長公主,自然將來事事都會以朝廷的利益為重,?!?p> 皇帝道:“扶植一個傀儡藩王對大清而言可謂是有益無害,對皇姐來說亦是稱心遂意,。只是這多布濟如何肯依呀,?咱們?nèi)粼崴土怂麅鹤拥腻\繡前程,只怕他將來會死不暝目呦,!”
莊敬的臉上閃過一絲凌厲:“皇上乃是天下主,,只要圣旨一下,誰敢不從,?何況過繼的這個孩子依然是博爾濟吉特氏,,并不是以貓?zhí)嫒瑢Φ闷鹫麄€蒙古旗部,!”
皇帝覷著桌上的籍紙,,淡淡道:“罷了,朕就做一次不仁之君好了,,明日朕便晉封索特納木多布濟為親王,,以示朝廷對他仕途功勞的褒賞。僧格林沁過繼給科爾沁王府,,錄入蒙古宗譜,,寫入家碟,再封為親王貝子,?!?p> 莊敬大喜,起身謝恩道:“臣姐多謝皇上隆恩,!”
皇帝漠然一笑,,知會她起身說話,莊敬見自己的心意達成,,忙話鋒一轉(zhuǎn):“皇上,,臣姐今日遇到了僧格林沁的姐姐靜貴人,,發(fā)現(xiàn)這丫頭清純可人不說,竟還有一身令人稱奇的本事,?!?p> 皇帝道:“靜貴人?朕似乎對這個人并什么印象,,不知此女奇在哪里,?能讓見多識廣的皇姐會如此高看?!?p> 莊敬笑吟吟道:“皇上,,臣妾看到這靜貴人能夠驅(qū)使喜鵲繞身飛舞,立于手掌而不驚,,難道這等技藝不該稱奇嗎,?”
皇帝笑道:“要說這蒙古女人可以驅(qū)羊馴馬,朕倒是有幾分相信,,但是這喚鵲弄禽,,聽起來倒真是如同玩笑一般了?!?p> 話音剛落,,二人就看到成諤氣喘吁吁地跑進殿里,皇帝斥道:“朕不是讓你在外面待著嗎,,怎么還敢冒冒失失的闖進來,?”
成諤跪下道:“皇上恕罪,奴才剛剛得到前線的捷報,,不敢延誤軍情,,這才冒然進房呈與萬歲爺!”
皇帝心頭一怔:“什么捷報,,快把信箋拿上來,!”
他從成諤的手中接過信函,取出里面的八行書看畢,,不禁開懷大笑道:“蒙古旗主貝勒巴彥巴圖率兵圍剿張格爾大獲全勝,,不僅收復(fù)了所有失地,還把叛軍給逐至喀拉提錦,,這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成諤恭維道:“恭喜皇上,,賀喜皇上!”
莊敬趁著皇帝正在興頭上,,忙借機說道:“這蒙古的旗軍果真是驍勇善戰(zhàn),,僅僅出兵半個月就將張格爾打得如同喪家之犬,!我說這靜貴人為何能在那碧螺亭里招來喜鵲飛舞啼鳴呢,原是預(yù)示著剿匪大捷呀,!”
皇帝的雙眼笑成了兩道細縫兒:“碧螺亭狀若五梅,,寓意五福,旁邊的楸木曾死而復(fù)生,,數(shù)度不僵,。蒙古嬪妃在這樣的風水寶地里吸引瑞鵲報捷,的確是天降吉兆,!”
莊敬的神情就像是一匹軟滑的綢緞:“這靜貴人每日午后都會在碧螺亭中觀景奏樂,,以消宮里的寂寞之苦。眼下后廷就這么一個蒙古妃子,,皇上不妨也一睹其芳容,,若是合心意的話,也可讓她伴君在側(cè)呀,?!?p> 皇帝點了點頭:“朕的確也是太過寵幸滿軍旗的嬪妃了,眼下伊蘭又有身孕,,朕也不便繼續(xù)和她同房,,索性就換換口味好了。成諤,,明日下朝后,,你讓人把奏折都給送到軍機處,讓怡親王代為審批,,朕想落個清凈,,去寧壽宮花園逛逛?!?p> 成諤道:“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