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忘竹見心上人走了,望了望門口,又回頭看了看天懷,,心中掙扎不已。天懷無奈道:“為師這么多老朋友重聚,,還要慢慢敘話,才沒工夫陪你......你該干嘛干嘛去,!”莫忘竹笑道:“遵命,!”發(fā)足追向舒云天,。
她穿過內(nèi)屋,來到里院走廊,,追上舒云天,,道:“舒大哥,你怎么了,?”舒云天搖頭道:“沒什么,,那孩子有點遺憾?!蹦裣肫饘P雛三拜的秦嶺派弟子,,似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奇道:“他是誰,?”
舒云天道:“他是龍字輩的弟子,,叫做姬龍峰,武學(xué)資質(zhì)卓越,,從小被家里送到秦嶺派學(xué)藝,。”莫忘竹哦了一聲,,道:“就和你小時候一樣么,?”舒云天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莫忘竹道:“然后呢,?”舒云天道:“他磨練幼功之時,我瞧他悟性不俗,,曾指點了他半月,。他感激我,便和我說等正式入門,,一定要拜我為師,。”莫忘竹道:“啊,,那你收了他當(dāng)徒弟沒有,?”
舒云天搖頭道:“還沒到他拜師時,我已......走火入魔,,武功全廢,獨自離開了山門,?!蹦聍鋈坏溃骸斑@樣啊......哎,這孩子找不到你下落,,一定失望極了,?!?p> 舒云天道:“但凡正式入門,必得師父領(lǐng)帶,,無法再拖下去,,我曹師弟便收了龍峰為徒?!蹦窕腥坏溃骸八c你失之交臂,,定不情愿給別人當(dāng)徒弟。重新見到你,,才會那么激動,。”
舒云天嘆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名分已定,那也是改不了了的,。何況他做了掌門的徒弟,,自然也比拜在我這個廢人名下要好得多?!蹦竦溃骸澳强刹粚?!你若武功未失,秦嶺派掌門應(yīng)該是你??!”
舒云天道:“我非領(lǐng)袖之才,曹師弟待人處事,,八面玲瓏,,正適合做掌門。由他執(zhí)掌秦嶺派,,實乃門派之幸,。”莫忘竹不忿道:“咱們習(xí)武之人,,武功才是主業(yè),,要八面玲瓏干什么?又不能提升功力,!”
舒云天聽她這話甚是在理,,忍不住微笑。莫忘竹道:“舒大哥,,你笑什么,?”舒云天笑道:“我笑咱們初見時,你還對武學(xué)一竅不通,,如今竟然說出‘武功是主業(yè)’的道理來,?!?p> 莫忘竹紅暈貼頰,笑道:“我今非昔比啦,!”舒云天頷首道:“你很努力,,沒有辜負(fù)你叔叔的期望。以你現(xiàn)在的本事,,我也沒什么可多教你的了,。”莫忘竹道:“不,,我還要一直隨你學(xué)下去......”
舒云天見她螓首半沉,,嬌美盡顯,心中一動,,伸手捧起她面龐,。正欲開口,忽聽一人道:“恩公,,莫姑娘,,你們在這兒啊,!”莫忘竹大羞,,急忙掙脫,躲到一邊,,眼神望向別處,。
舒云天側(cè)過頭,瞧許清濁,、風(fēng)倦月并肩踱來,,皺眉道:“怎么了?”許清濁笑道:“外面將要開席了,,師父特意叫我過來喊你們,,還有......”舒云天道:“還有什么?”
許清濁自覺失言,,忙擺手道:“沒什么......”暗想:“還有派我盯梢,,不許你們做出非分之舉。哎,,師父自己脫不開身,,就讓我干這種事。天知道什么才叫‘非分’,?我只好寧可錯殺,,不能放過了!”
舒云天見他精神抖擻,氣完神足,,比起從前,眼底已無迷茫,,稍覺驚訝,。又發(fā)覺風(fēng)倦月神情平靜,仿佛心如止水,,不再只是表面上的淡泊,,不由回望莫忘竹,心道:“他們進(jìn)境之大,,卻也不輸竹妹,。”
許清濁奇道:“恩公,,你在看誰,?”舒云天微微一笑,道:“武術(shù)之巔上,,應(yīng)有你三人一席之地,。”許清濁眨眼不解,,舒云天轉(zhuǎn)身道:“走吧,,咱們該入席了?!比嗣Ω谒砗?,一起邁向內(nèi)堂。
午時開宴,,廳間,、院中已人頭濟(jì)濟(jì),桌邊有同門好友歡聚,,高談闊論,;也有獨來獨往的豪客偏安一隅,不與旁人言語,。尤其是綠林好漢,,受邀赴會,卻礙著往日恩怨,,不約而同在一邊扎堆而坐,,與正道人士涇渭分明。
俞家招待來客的,,是鼎鼎有名的“洛陽水席”,,每席二十四道菜,八道涼菜,十六道熱菜,,極為豐盛,。家仆們馬不停蹄地上菜,甚至還請了好幾家酒樓的伙計來幫忙,,人手仍顯不足,。
大會乃花俞二家合辦,俞家五秀和劍仙鳳雛,、神醫(yī)叔侄自然坐在首席,。許清濁則和風(fēng)倦月、馬祥麟,、盧象升,,連同俞家?guī)讉€小輩一桌,席位不前不后,,但也在廳間,,周圍不是大派弟子,便是名家宿輩,。
俞崇仁主持大會,,情知不少人當(dāng)日趕來,饑腸轆轆,,也不多廢話,,略道了幾句歡迎之辭,即命開宴,,說之后再論正事,。群豪轟然叫好,忙不迭喝酒吃菜,。有人邊吃邊望著那擂臺,,心想等會兒或歷劇斗,更要吃飽才有體力,。
俞崇仁回到座位,,向劍仙鳳雛敬了一杯酒,忽地腳步聲近,,只見父親帶著兩個仆從走進(jìn)廳中,,忙擱下杯子,起身相迎,。俞伯華笑道:“慢,,慢,別張揚(yáng),,我就是來吃席的,,不必一驚一乍,。”
他走到首桌,,靠著兒子女兒坐下,,舉頭一看,瞧廳內(nèi)群豪,,過半人都端著酒杯站起,,一得首肯,馬上就要圍過來敬酒,,不由哈哈一笑,道:“老夫并非武林中人,,不過肚子餓了,,來蹭頓飯而已?!?p> 花如何暗暗好笑:“老爺子退隱江湖,,可見群英畢至,一個人待著寂寞,,忍不住出來湊熱鬧,。”眾人更聽他這么說,,俱都會意,,紛紛放下杯盞,重新入座,。好些個年輕人對他聞名已久,,無法拜見此老,微感抱憾,。
俞伯華雖不與眾人見禮,,仍有幾個老者舉杯走近,笑道:“俞老哥,,你不再過問舊事,,卻還認(rèn)得兄弟幾個不?咱們今日,,都是按私交向你敬酒,,跟武林無關(guān),你可不能不應(yīng)??!”俞伯華大笑,即與幾人對飲,。
方才坐定,,又有一個家丁來報:“太老爺,,老爺,谷老爺及秦家兄妹來了,!”俞伯華大喜,,道:“快請來!”俞崇仁更道:“兒子去迎谷師兄和秦師妹,?!泵︻I(lǐng)著家丁去了。
不一刻,,俞崇仁已陪谷豐庭和秦家兄妹走進(jìn)院子,,谷豐庭一身青袍,路過之處,,不時有人喊“總鏢頭”,,可見聲名之隆。然而江湖盡知,,他最近栽了個大跟頭,,自也有個別好事之徒,私下譏諷偷笑,。
秦良玉身著盔甲,,腰懸利劍,還系著件大紅披風(fēng),,仍舊一副巾幗不讓須眉的氣魄,。她兩個兄長秦邦屏、秦邦翰也是將軍打扮,,可和她一比,,無論相貌風(fēng)度,都相形見絀不少,。
谷豐庭和秦家兄妹過院入廳,,齊向俞伯華拜倒,秦邦屏,、秦邦翰曾隨他習(xí)武,,雖半途而廢,感恩之情經(jīng)年不減,。俞伯華一一扶起,,笑道:“免禮,免禮,!良玉,,你一去二十余載,為師盼你回來,,盼得望眼欲穿啊,?!?p> 秦良玉笑道:“師父,我早想來拜見您,,無奈忙于軍務(wù),,一直走不脫。今日也是趁著發(fā)兵援邊,,正好途經(jīng)洛陽,,方能如愿?!庇岵A微露失望,,問道:“兵不能歇,莫非你們剛來就要走了,?”
秦良玉笑道:“師父若舍不得我,,我便請屏哥、翰哥領(lǐng)著兵馬先行,,我在俞家多陪師父幾日罷了?!庇岵A喜道:“好,,好,難得你有這份心意,?!庇謱η匕钇痢⑶匕詈驳溃骸澳銈円残量嗔??!?p> 眼下已是天啟元年,大統(tǒng)既定,,朝廷自有余力關(guān)注邊事,。熊廷弼遭誣,被貶歸鄉(xiāng),,右僉都御史袁應(yīng)泰代其經(jīng)略遼東,,力圖收復(fù)失地,于是招募各地精兵,,其中以石砫秦家軍,、江浙戚家軍最先響應(yīng)。
數(shù)千秦家軍援馳山海關(guān),,現(xiàn)還暫扎在洛陽城外,,秦邦屏、秦邦翰不敢多留,,且飲數(shù)杯,,即告辭出府,,領(lǐng)兵上路。秦良玉依言留下,,喚兒子馬祥麟問了幾句,,又和花如何師徒打招呼。她瞧花如何氣色如初,,直是歡喜不盡,。
酒過三巡,杯盤狼藉,,群雄吃飽喝足,,心思都轉(zhuǎn)到了正題上。俞崇仁領(lǐng)著兩名徒弟,,走到廳外,,沿階登上擂臺,對著四方團(tuán)團(tuán)一揖,,朗聲道:“今日,,諸位英雄豪杰駕臨俞府,所為的都是一件事:共結(jié)同盟,,齊心協(xié)力,,拔除潛伏在江湖中的禍根——丹教,以及附庸的毒門,?!北娙寺犓l(fā)言,逐漸停止交談,,偌大一個庭院,,變得十分安靜。
俞崇仁續(xù)道:“數(shù)月之前,,大伙兒多半都還沒聽說過這個邪教,,亦不知惡名昭彰的毒門,與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全賴劍仙及其徒許公子出力,,方將邪教為禍江湖的真相揭露于眾。大伙兒賞臉來此,,勢必都讀過請?zhí)?,已知來龍去脈,俞某也不啰嗦了,。若諸位心中尚存疑惑,,咱們就借著這次大會,一一闡明清楚,?!?p> 丹教勢力廣大,,靠著教規(guī)森嚴(yán),不準(zhǔn)教眾泄露天機(jī),,掩藏得極好,。可畢竟與武林牽扯過多,,即便不提他們犯下的罪孽,,僅論教中高手如云,數(shù)目遠(yuǎn)超少林武當(dāng),,就有不少人物,,曾是各門各派的弟子。
許多門派與丹教,、毒門并無深仇大恨,,之所以趕來赴會,卻是懷疑本門是否有人投奔邪教,。更不用講,,還有許多離奇失蹤、下落不明的好手,,與在場眾人都曾有來往,。
俞崇仁掃顧臺底,見綠林群豪聚坐一角,,不足百人,可既敢到來這正派林立的大會上,,有恃無恐,,無一不是高手。他身居正道,,也無法低估這些好漢的能耐,。
當(dāng)即抱一抱拳,高聲道:“這些年來,,黑白兩道因邪教作祟,,誤會甚多。咱們與綠林道上的弟兄們,,雖是道不同,,不相為謀,但也不能平白誣蔑,,亂加罪責(zé),。”
幾個黑道巨擘聽他客氣謙沖,,也略微點頭,。一個胳膊上紋著青龍的虬須大漢叫道:“俞老師,,你說得對!但你們正道中人,,每每懷疑到咱們頭上,,向來不分青紅皂白,就要斬草除根,。不說別人,,我青龍寨前幾任寨主,都死在你們名門正派手底,,姓邱的死里逃生,,才茍活至今。今天說結(jié)盟就結(jié)盟,,這筆賬又怎么算,?”
俞崇仁道:“邱寨主息怒!青龍寨之事,,全系邪教嫁禍,,正道人士失察,俞某先在這里,,代正道同仁向你致歉,。”說著一躬到地,,等站直了,,卻反問道:“我正道數(shù)門,被邪教迷惑,,錯認(rèn)仇家,,確然慚愧之極??汕裾饕詾?,此事的罪魁禍?zhǔn)祝俏艺廊耸?,還是居心叵測的邪教呢,?”
邱寨主一怔,脫口道:“自然是那個丹教了,!”俞崇仁道:“不錯,,正因如此,更不能放過罪魁禍?zhǔn)?!否則不去管敵人,,自己先斗起來,豈不正合了邪教的心意?武林之中,,原也不止青龍寨含冤待雪,。當(dāng)年‘錦繡四劍’亦誤信丹教傳言,與槍王關(guān)外大戰(zhàn),,最終釀成悲劇,。而今,雙方后人和解,,更成師徒,,一起查訪到了邪教的底細(xì),才有了咱們這次大會,。有如此榜樣,,邱寨主何不摒棄前嫌,與咱們聯(lián)手,,共同對付真正的敵人,?”
邱寨主辯駁不得,嘟囔道:“我,、我......我都來了,,自要加入討伐邪教的大軍??蛇@口氣不出,,我、我憋著難受,!”俞崇仁笑道:“這也是人之常情,。”
他伸手朝下一比,,道:“邱寨主請看,,俞某腳下這方擂臺,名為‘恩仇擂’,,今日有意而設(shè),,便是想讓各位解釋怨隙,。不單只黑白兩道,,也不單是否因邪教而起,大伙兒凡有解不開的心事仇怨,,都可以上臺來,,當(dāng)眾了結(jié)。唯有積郁盡除,,咱們才能更加團(tuán)結(jié),,一致對外,不使惡敵有機(jī)可乘,?!鼻裾鼽c了點頭,,不再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