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隨傳令官走了好久，李言棠終于來到皇家園林的湖邊,，這時,，已是傍晚時分。
沒想到皇上會在這里和她見面,，李言棠心頭的疑惑又添了兩層。
一艘巨大的畫舫停靠在岸邊,，等候著李言棠。畫舫上人影伶仃,，只留了三四位使女,，還有一位女官。皇上正坐在船里的桌旁,，一桌珍饈佳肴擺在他面前,。
李言棠蹬上船，拜見過皇上,，拘謹(jǐn)?shù)夭恢搿?p> 皇上讓她落座,，陪他一起用晚膳，李言棠遲遲不敢拿起筷子,。
“若不是朕聽聞虹公主對你的夸贊,，朕竟然不知此次出征，李言棠你立下了不少功勞呢,?！被噬蠋е鴾\笑，柔聲說話,。
“末將只是盡自己本分做事,，并無意爭功?！?p> “嗯,，像是薛愛卿調(diào)教出來的將領(lǐng)，和他一樣,，只知道打仗,，是個武癡，一點(diǎn)都不知道怎么犒勞自己,。每次朕問他要何賞賜,，就知道管朕要軍餉，說是多賞眾將士就是莫大的賞賜,。不過,，他怎么就甘心這么埋沒李言棠你這種將才呢？你該獨(dú)立領(lǐng)兵的,，區(qū)區(qū)一個副將,，著實(shí)委屈了你?！?p> “皇上謬贊,。小的只是鄉(xiāng)野出身，沒見過世面,，幸得薛將軍提拔,。副將已經(jīng)是小的從不敢奢望的榮譽(yù)了。小的只管做好自己的分內(nèi)之事,，別的并不多想,?！?p> “朕讓薛愛卿全權(quán)處理和親一事，他根本無暇去管他的薛家大軍,。但朕聽說,，我的擴(kuò)軍旨令一下，你竟然在半個月內(nèi)就召齊了人馬,，井井有條,，章法有序。要知道,，當(dāng)年薛愛卿多招三萬人,，他可是忙了好幾個月，你這僅僅半個月,，就征了五萬多人,。這等成績，可不是吹牛能吹出來的,?！?p> “皇上過譽(yù)了?；识骱剖?，年輕壯士都想為國效力，所以投奔軍營的人自然很多,。另外,，我此次征兵，也是遵循了薛將軍之前的征兵之法,，而且,，經(jīng)過西北的戰(zhàn)役，我也從軍中甄別出了幾個得力干將,。眾人拾柴火焰高，并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而是二十幾人同時出力,，各司其職，此次征兵才快速有序,。而薛將軍當(dāng)年麾下只有不足兩千人,，都是打仗的士兵，并沒有能做事的部下,，他一人操持起來,，自然力不從心，勞心費(fèi)時,。若此次是薛將軍回營親自主持,，小的相信他會比小的做得更好,。”
“你這是把功勞都算在和你一起共事的部下身上了,？還真是高風(fēng)亮節(jié),。”
“小的不敢當(dāng),。小的只是奉將軍之命做事,，并沒有什么高尚情操?！崩钛蕴囊晃兜刂t虛,，在皇上耳朵里聽來，就是她在一心袒護(hù)薛將軍而已,。
“無論如何,，此次出征和招兵，你都功不可沒,，你想要什么獎賞嗎,？”
“正如皇上方才所說，小的只是個武癡,，只喜歡打仗而已,。若是皇上允許小的一輩子在軍營為國效力，就是對小的最大的犒賞了,?！?p> “你真的什么都不要？”皇上又問了一遍,。
李言棠猶豫了一下,，回：“不要?！?p> “我記得以前是見過你的,，那個時候你還是個少年裝扮，如今看來,，已脫胎變成美人一個了,。”
皇上看向李言棠的眼神變得癡迷,。李言棠心說,，這可不是什么好兆頭啊。
“皇上打趣小的了,。小的長相哪里及得上皇宮中的佳麗美眷呢,，那些后宮嬪妃才是人間絕色?！?p> 皇上聞言,，一扭頭,，幽幽嘆道?！澳切┤税?，不過多是些庸脂俗粉，哪里比得上李言棠將軍的英姿,？你,，可有婚配啊,？”
終于,，還是提到了這個。李言棠趕緊回答,?！盎胤A皇上，小的已經(jīng)定親,，不日就會成婚,。”
“哦,？不知是哪家的公子能有這般榮幸,，能娶到你這樣的巾幗英豪啊,？”
李言棠如實(shí)回答,。“是薛將軍,?！?p> 說到這里，皇上為難地皺了皺眉頭,。
兩人無話可說的狀態(tài)維持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皇上打破了僵局,。他端起酒杯,，說是敬李言棠一杯，敬她為了守護(hù)大順朝的安穩(wěn)奉獻(xiàn)了青春,。
“這是萬千將士的功勞，小的不敢一人攬下這功名,?；噬闲南颠呹P(guān)將士，是我輩將士的幸運(yùn),。小的愿替所有兵卒將士,，敬皇上,。祝皇上萬年福壽安康,?！?p> 說完，李言棠仰頭喝下杯中烈酒,。這一杯酒下肚,，她就感覺從嗓子到肚子都火辣辣的。
“吃幾口菜吧,。這酒是好酒,，就是烈了些。朕聽聞邊關(guān)將士一般都愛喝烈酒,，所以,，特意命人把甜酒換成了這烈酒，李將軍,，這酒可還滿意,？”
李言棠忙不迭地順著皇上的話回了一句：“承蒙皇上抬愛，這酒很好,。很好,。”
經(jīng)不住皇上一勸再勸讓她吃點(diǎn)菜,，李言棠小心地夾了幾口菜,，細(xì)嚼慢咽起來。始終小心應(yīng)對,，多美味的菜肴此刻在她嘴里,，都味同嚼蠟一般。
“李將軍可愿做主將,？”
“回稟皇上,，小的并沒這個心愿。我做副將,，心里都時刻戰(zhàn)戰(zhàn)兢兢,，生怕做錯了哪件事，會辜負(fù)了薛將軍的厚愛,。若是讓我做主將,，怕是自己都擔(dān)心得無法自如生活?！?p> 見她不住地冒汗,，皇上命下人為李言棠扇風(fēng)。李言棠婉言拒絕,?！斑@大夏天,，給別人扇風(fēng)，自己會很熱,，我還是不勞煩宮女姐姐的好,。”
見她如此拘謹(jǐn),，皇上又斟滿酒杯,，舉起杯，與她對飲,。李言棠向來不沾酒,，兩杯陳年佳釀下肚，她臉上就浮起紅暈,，別有一種嬌媚神采,。
“李將軍出于哪戶門第？”皇上問起李言棠家人,。
聽到這個問題,，李言棠面露為難，回答說：“小的來自鄉(xiāng)野,，家在城外的山村,。父母尚在，但因偏愛弟弟,，已經(jīng)與自己形同陌路,，近些年并無來往?！?p> “哦,，那應(yīng)該是很懂民情了?！被噬辖o了李言棠一個臺階下,。如此一說，就算是不介意她的卑微出身了,。
“你來嘗嘗這道菜,，我最愛吃的紅燜鴿?！?p> 李言棠遵照皇上的指示夾起一塊鴿肉放入口中,。因?yàn)楹攘司疲炖锶抢蔽?，嘗不出什么味道來,，但她依然回皇上說：“這鴿子肉軟爛可口，很香,?！?p> “我也是這么覺得的?？磥?，我們的口味很一致啊?！?p> 皇上又和她對飲一杯,。
幾杯烈酒下肚，李言棠只覺腹內(nèi)有些招架不住,，轉(zhuǎn)筋般疼,。她忍著難受，又喝下杯中酒,。
皇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她閑聊,，她只好見招拆招，揀好聽的回稟皇上,。
酒足飯飽,，皇上要去船頭吹吹風(fēng)，李言棠也只得站起身,，打著晃兒地跟隨在他身后,。
湖上波光粼粼，微風(fēng)拂面,，李言棠稍稍清醒了三分,。
“這頓飯吃得可好？”皇上問,。
“回稟皇上,，小的吃得很好。小的在軍營一向是吃大鍋飯菜吃慣了,，從沒吃過這么美味的珍饈佳肴,。”
“哦,？那以后,，朕經(jīng)常這樣陪你吃飯怎樣？”皇上忽然轉(zhuǎn)過頭,，別有深意地看向李言棠,。
聽罷這話，李言棠嚇得一個趔趄,。
皇上連忙伸手要過來扶住,，李言棠往旁邊一躲。一下子喝了那么多酒，本就站不穩(wěn),，她身形一晃,，直接跌入湖中。
“快,！快下去救人,！”皇上驚慌地對身邊的幾個宮女吼道。
幾個宮女嚇得連忙跪倒在地,?！芭静粫嗡。噬??！?p> “那快！讓底下的人快把船靠岸,，找會游水的人來?。 ?p> 就在皇上匆忙命人將船靠岸時,，李言棠在水中冒出頭來,。
她向皇上請罪?！盎噬险埶∽?。小的喝醉了，先游回家了,?！?p> 說完，李言棠便劃著水,，向岸邊游過去,。皇上眼睜睜地看著她游到很遠(yuǎn)的地方,，消失在夜色中,，只恨自己水性不好，帶來的宮女也沒一個會水的,。
遠(yuǎn)遠(yuǎn)等在岸邊的薛將軍,，看到李言棠為了躲開皇上而落入水中，心里著急萬分,。
此前,，他回到將軍府就被錢伯叫來這里?？粗膼壑俗诖?，他心里著急,，但也無濟(jì)于事。等了快一個時辰,，才見李言棠出來,，卻沒想到她又掉進(jìn)水里。
他當(dāng)然知道她水性好,，但夜里畢竟有些寒涼,，還在水中這么久，可要當(dāng)心別著風(fēng)寒才行,。
李言棠水性原本是很好，但酒量不好的她,，現(xiàn)在頭腦不甚清醒,，跟著手腳也沒往日里那般麻利。她嗆了好幾口水,，游到近岸時,，她連著咳嗽了好幾聲。
薛將軍聽見她的聲音,，跑到岸邊,，把她拽上岸。
“將軍,，你怎么在這里,？”
“我聽錢伯說你在這里。我在這里等你很久了,?！?p> 李言棠傻傻地笑，伸手要去擁抱多日未見的他,。
薛將軍順勢把她抱起來,。
“哎，我不是要你抱著我走,，我只是……”
“我怕你冷,。你別亂動，身上濕滑,，我怕你掉下去,。”
李言棠勾住他脖子,，安靜地任由他抱著回將軍府,。只是，還沒走回去,，她就在半路沉沉地睡了過去,。
雨櫻為睡著的李言棠換了干凈的衣服,，又煮了醒酒湯，要喂給她喝,。
“我來吧,，”薛將軍拿過來藥碗，支走了雨櫻,。
李言棠睡得太死,，湯匙放到嘴邊也不知道喝。薛將軍含了一口醒酒湯,，親自喂給她喝,，一直到碗里喝光。
他為李言棠擦了擦臉,，洗干凈腳,，一直守在她床邊。
睡夢中的李言棠,，那么柔軟的模樣,，讓他不忍移開視線。
多日未見,，他心里的思念積攢得猶如大山,，讓他開心不起來。而見到她,，仿佛天上神賜一道閃電,，多沉重的心情都被劈得煙消云散。他方知“既見君子,，云胡不喜”這句詩的境遇,，原來，不深愛,，無從體會,。
他貪戀地輕撫她的臉頰和紅唇。感覺到指尖傳來心愛之人的溫度,，不覺間,，心里化開一灣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