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都護(hù)府的那個人大搖大擺走遠(yuǎn)了,,許云才把堂后的慶和重新喊了出來,黯然問道,,“都護(hù)府如今催命一般,,三天兩頭地過來要人,也不知念恩此刻走到哪里了……對了,,你剛才有何事著急報我來著,?”
“驛丞老爺剛剛著人來報,那三隊去送信的驛使,,只有武平一隊活著回來了,,其余兩隊都死在了半路上。另外,,平江侯府的快馬傳信也同時到了,,信中說護(hù)送小姐的三個人在上江被人下毒做掉了,小姐……不知去向,?!睉c和的臉色如死灰一般。
“罷了,,罷了,,如是也好。念恩即便回來,,終究難逃一劫,,我倒是希望她真地被人遠(yuǎn)遠(yuǎn)擼去,永生不再回北都這個魔窟煉獄,?!痹S云才忽然轉(zhuǎn)為一臉的平靜,甚至有些松懈,。他看著堂外的天空發(fā)呆,,倒讓慶和一時間摸不到頭腦,。
“對了,你去賬房支取一筆銀子給老驛丞送去,。這次因為幫我送信折損了那么多人,,他此刻一定不好過?!痹S云才隨后支走了慶和,,眼淚倏地淌了下來。
俗諺道,,殺父母,,禍妻女,如此大仇不共戴天,。
許云才已經(jīng)開始打算,,只要女兒回來后有一點不情愿,自己就去都護(hù)府拼個玉石俱碎,,也好保留住許家的清白名聲。
幽州西路上,,一架馬車在偏脊的土道上一直往北趕去,,披星戴月,晝夜不輟,。
冥鼉此時劫持的是地方大員的女兒,,害怕被沿路駐防的軍士巡查堵截,因此沒有走通平官道,,而是選了這條戰(zhàn)時行軍用的偏僻小路。
他近幾日來連連成功完成北都交待的差事,,心性逐漸盛起,。
他看著一望無邊的土路,,感慨平常沒人陪著自己說話,更沒人聽自己講江湖上的見聞,,此刻總想著找個機會,再和車廂里的少女多聊上幾句解悶,。
本來他是捏著鼻子來做這件差事的,,可遇見許念恩后竟覺得是一件天大的好差事。這個女子說起話來當(dāng)真有趣,,又不哭不鬧很是聽話,,所以他既沒有綁住她的手腳,,更沒有堵住她的嘴巴,。
冥鼉喂地招呼了幾聲,,車廂里并無回音,,想是許念恩睡著了,,于是放棄了聊天的想法,。路上到底無聊,,他這些年來頭一次出了江北,,看著沿途荒草野樹,,不禁回想往事來,。
永平元年,,太祖先帝李天道剛剛登上皇位,,屁股還沒坐熱乎,,便急不可耐地下旨封掉了九州四方仙道鬼路大大小小百十個門派,,就連為李家打下半壁江山的星圖宮也絲毫沒有例外,終南山一夜之間人去樓空,。
那年冥鼉在朝廷查封門派之前,,已經(jīng)遭遇天大的變故,被迫離開了生活多年的終南山宮祗,,一路漂離南下,投奔一門遠(yuǎn)親,。
直到永平三年,冥鼉突然收到一封信函,,才知道同堂的蛇派弟子隨天道軍征戰(zhàn)數(shù)年,當(dāng)時代掌堂主之位的冥蝮居然活了下來,,而且早已封為幽云大都護(hù),賜爵鎮(zhèn)國公,,領(lǐng)數(shù)萬兵馬坐鎮(zhèn)北都。
冥蝮信中說當(dāng)朝厭惡江湖門派,,讓他暫且潛伏下來,,每年生活供用自有安排,。從那以后,,都護(hù)府的人便會定期送來銀兩,,冥鼉的生計自是無虞,,也沒什么差事安排給他,。讓他這只老鼉出水做事,,確實是從這次開始的,。
冥鼉數(shù)日之間接連埋伏三場,做掉了北都驛站的六個驛卒,,還有平江侯府的兩個護(hù)衛(wèi),、一個馬夫,至此方才感受到些許當(dāng)年在玄武堂的叱咤熱血,。
當(dāng)年玄武龜派雖然不問世事,,可能人輩出,隨便拿出一個都可統(tǒng)領(lǐng)一方道教,。他憤懣想來,,若不是先師青甲當(dāng)初讓他們蜷縮終南山宮,不許投兵問武,,此刻在北都威風(fēng)八面,、號令小半個天下的未必不是自己,又何必要賴人施舍,,聽人擺布,?
人生無常,,世事難料,,當(dāng)初偌大的星圖宮怎么就在一夜之間衰頹殆盡了?冥鼉想到這里,,只覺生活蹉跎暗淡,,不禁嘆了一口氣,。
“阿叔,都護(hù)和你都是冥字輩的,,你們二人到底誰更厲害,?”車子剛經(jīng)過一個山民開的傍路小店,車廂中傳來了許念恩好奇的問話,,似乎路程久了,,她也憋悶得慌。
“這個一會兒再聊,,先歇息一下吧,。”冥鼉抬頭看看,,月色已濃,,路邊樹林晦暗,一來怕趕夜路不安全,,二來怕太消耗許念恩一個女子,,身子骨受不住再鬧了病,索性勒住了車馬,,把她扶下車來,,呼號店家相迎入店,安排些吃食,,準(zhǔn)備在此投住一晚,。
店里三丈見方,,只有一張油膩膩的小桌,,上面擺著兩盤青蔬,幾張油餅,,還有一大碗熱氣騰騰的肉湯,,冥鼉和許念恩既然不急趕路,,便慢慢地邊吃邊聊,。
“阿叔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呢,。”許念恩乖巧地為冥鼉盛了滿滿一碗肉湯,,往里撒了些胡椒面兒后推過去,,然后便嘟著嘴追問,像是個撒嬌的孩子,。
“娃子,,你懂武功么?”冥鼉問這話的當(dāng)兒,,盤算著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才合適,。他本來歲數(shù)比冥蝮大了不少,又是先進(jìn)星圖宮的老資歷,,稱冥蝮為師兄也是討好對方而已,,心中則一直忿忿不平,決定這晚找個機會一吐為快,。
“這倒是不懂,,不過阿叔若給我講講其中故事,定另有一番精彩,!”這是許念恩頭一次在冥鼉面前露怯,,她正用一雙好奇的眼睛盯著冥鼉的嘴唇,像是里面正藏著無數(shù)有趣的東西,。
“所謂武功,,一武一功,兩者本來并不混淆,。當(dāng)年星圖宮青白朱玄四個分堂,,大都是練武,只有玄武堂另分兩派,,蛇派專練刺殺之技,,算是武;而龜派則主攻內(nèi)力修為,,算是功,。”冥鼉搖頭晃腦地講完,,咂了一大口肉湯,,那馥郁的汁水流過唇齒之間,感覺整個人都通暢了不少,。
“那都護(hù)定是很厲害的人物,。”許念恩嘖嘖贊嘆,眼波中竟流露出一絲崇拜和期待的神色,。
冥鼉看見她的表情,,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說道,“冥蝮入門比我晚好幾年,,是個生瓜蛋子,。不過他來了以后當(dāng)真刻苦,沒日沒夜地練武,。那把一尺半的精銅苗刀一使起來,,快如電光火石,恐怕天下沒有幾人能挨過去三招,?!?p> “沒想到他的武功如此可怖!”許念恩嘖嘖,。
“哼哼,,沒準(zhǔn)比我說得更嚇人……”冥鼉說到這停下了,不知想起什么,,眼神驀地飄忽起來,。
當(dāng)初玄武堂兩派的師父青虺、青甲性格迥異,,不大合得來,,雙方的弟子間接觸也就不多。他也只是記得冥蝮慣用的兵器,,因為那刀看上去實在陰氣逼人面目,,如同怨鬼纏繞。
他知道當(dāng)年星圖宮在下山起事之前,,有好幾個要緊的任務(wù)都是派冥蝮辦成的,,再推想冥蝮在戰(zhàn)場廝殺數(shù)年活了下來,武功自然出類拔萃,、難見對手,,便這么含糊地應(yīng)付許念恩的評價。
“阿叔若和他打上一場,,卻又如何,?”許念恩這一晚每每叫“阿叔”時,都軟糯糯,、甜絲絲的,,讓人聽上去不禁筋骨酥麻。冥鼉看她此刻唇間正泛著菜油的亮色,,心中不禁一動,,故作失落地說了句,“自然是不及他?!?p> “想也是如此,,否則阿叔如今何故聽命于他?”許念恩低下眉眼,,嘆了一口氣,似乎頗為冥鼉感慨遺憾,。
“娃子,,我的話沒說完嘞,”冥鼉見狀連忙搶白,,“若真有仇隙,,他斷然活不到和我對擂之日?!?p> 他自覺說完這句話,,整個人暢快了許多,又狠狠咂了一口肉湯,。這次,,一股奇異的暖流更加明顯地兜轉(zhuǎn)腑臟之中,似乎給他的經(jīng)脈之中注入了無限的能量,。
燥熱之下,,冥鼉開始放肆地用眼睛往許念恩的胸襟瞄去。許念恩那薄紗質(zhì)地的衣襟之下,,白皙的皮膚半隱半現(xiàn),,包裹著一對兒俏皮的肉團,在昏暗的燭光中閃露著誘人的光澤,。
“那是當(dāng)然,,阿叔可算得上是天下罕有敵手的用毒大家,想用毒放倒一個冥蝮自然不在話下,?!痹S念恩笑著稱贊一句,那眉眼間的韻味倒讓冥鼉更加失魂,。
冥鼉恨恨地想,,冥蝮要玩?zhèn)€女人,自己卻得幫著抓住,,又得大老遠(yuǎn)送過去,,真是不像話。
他進(jìn)而思量,,冥蝮玩得的女人,,自己為何不能上手?大不了得手后將這個女子殺了,隨便找地方埋掉,,只要告訴冥蝮女子又被他人劫走了便是,,冥蝮無憑無據(jù),該不會因此和自己翻臉,。
冥鼉?nèi)缡亲龊么蛩?,再上下覷著許念恩那苗條的身段,只覺得自己的身體更加燥熱起來,,一股激流肆無忌憚地沖入小腹,,憋脹得面紅耳赤,卻不知她還是不是處子,,于是顫聲問道,,“娃子,你該早到了出閣的歲數(shù)吧,,不知道有沒有定下親家,?”
“本來在中都的時候,有幾家托媒婆來找過,,可是家父早早都給回絕了,。”許念恩說到這里,,故意低下眉梢嘆了口氣,。
她早已注意到冥鼉看自己的眼神有了異變,火辣辣的像是要吞人一般,,卻假裝沒看到,,自顧自撥弄著袖口的繡珠,那惆悵之中更多了一絲嬌媚,。
“想來也是門不當(dāng)戶不對吧,,你父親在御史臺時可是二品大員?!壁兿氲皆S念恩是帝京官家出身,,冰清玉潔的大家閨秀如今落到自己手中,更是忍不住咽著口水,。他甚至已經(jīng)開始打量四周,,打算一會兒先找機會滅掉店家,然后馬上在這廳堂里要了許念恩的身子,。
冥鼉向來不貪圖錢財,,只要夠吃夠喝就成,卻向來過不了女人這關(guān),。即便是在星圖宮修行之時,,也常常跑下山去偷腥,。后來到了江北,他也沒曾閑著,,北都給的錢除了喝酒吃肉,,全都丟進(jìn)勾欄里養(yǎng)了婆娘。只是那些村野婦人一來長相平庸,,二來言辭粗鄙,,發(fā)泄一番尚可,并無半點情味,,哪能跟眼前的這個裊娜娉婷的俏丫頭相提并論,?
冥鼉暗暗慨嘆,自己年歲大了,,長相又不好,,否則若是換作年輕的俊后生,,花言巧語哄騙一番,,沒準(zhǔn)許念恩就此跟了自己。
“那倒也不是,,只因為我身上有黎人的血統(tǒng),,這在中都卻是犯了大忌諱的。家父為了不惹麻煩,,所以不管是誰來求親,,只是一味回絕,根本不敢答應(yīng),?!痹S念恩睫毛低垂,不知道坐在那里想著什么,,臉上依舊一片黯淡,。
“不過你命好,被冥蝮看中了,,等到了玄武都護(hù)府自然有珍饈百味,、錦衣玉食?!壁儑K嘖挖苦道,。他此刻大抵猜出冥蝮為何中意這個少女,同為黎人,,自是多了一份親切,,再拿眼細(xì)去打量,發(fā)覺她身上確實有一種異于華族女子的魅力,,勾得人心魂蕩漾,、浮想翩翩,。
“阿叔怕是在安慰我吧?”許念恩倏地抬起頭來,,雙眼竟已落下一對淚來,,“我早就聽說,凡是進(jìn)了都護(hù)府的女子,,從來沒有一個活著出來的……”
“那倒也是,,誰知道冥蝮他每日鼓搗什么邪魔外道,你如此去送了性命實在可惜,?!壁儾煌虏豢欤X得自己這趟押送,,就像是千辛萬苦護(hù)著一枚珍貴的瓷瓶,,結(jié)果送到冥蝮手中,人看都不看便丟在地上摔個稀碎,。
如此嬌美的小妮子就要這么被糟蹋,,冥鼉心里自是暗罵那人暴殄天物。
“北都城里都說都護(hù)每月選取女子跟著一起修仙問道,,可是略微用心一想,,他那都護(hù)府到底有多大,能容得下那么多女子,?照我看來,,只不過是給他的淫邪行徑找個冠冕堂皇的借口罷了?!痹S念恩垂首喃喃,,臉上現(xiàn)出一抹羞色。
“那你在平江時為何不逃,,反而自投羅網(wǎng)往北都來,?”冥蝮問道。
“逃了又有何用,?我的父母都在北都,,若是惹惱了都護(hù),恐怕許家便沒有好日子過了,。父母生養(yǎng)我這么多年,,我沒有一絲報答,此刻豈能茍且獨活,、連累至親,?”許念恩幽幽回道。
冥鼉聽罷有些感懷許念恩的孝心,,一時間猶豫起來,??伤吹皆S念恩那張秀色可餐的面龐,又什么都顧不得了,。
“既然明知回去是死,,不如讓老夫成全你快活……”說到這里,冥鼉斜斜笑著,,故意抻長了話音,。
“如何快活?”許念恩聽冥鼉說到這,,倏地抬起眼,,莫名地露出滿面的喜悅神色,像是詭計得逞的孩童一般頑皮,,這副表情倒讓冥鼉不禁一愣,。
冥鼉想著自己沒說完的后半句,剛要大笑一聲,,卻猛然發(fā)現(xiàn)眼前星星點點,,彈指間的功夫已看不真切對面這個女娃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