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想到……你會答應(yīng)嗎,?”
一出房門,,虞萬兩就迫不及待地詢問著,,對上她期盼的目光,,羅清鳳很猶豫,她不確定羅奶奶會同意,,更有一半的預(yù)感,,羅奶奶定然不會同意。
“等我回去問過奶奶再說吧,,這件事,,到底也是要跟她說的?!绷_清鳳的語氣中充滿了猶豫不定,。
“嗯,也對,,你跟你奶奶好好說說,,她應(yīng)該會同意的,等以后,,我們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虞萬兩學(xué)習(xí)從來沒有主動性,甚至連刻苦也談不上,,以前若不是總被羅清鳳催著,又有了她總結(jié)的那些學(xué)習(xí)方法,,虞萬兩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這么快就可以通過院試,,至于鄉(xiāng)試,她原來的希望不大,而跟羅清鳳一起的話,,她反而覺得更有信心,。
這樣的依賴心理連她自己都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小叔叔,,你今年就不要去住城南寓了,,那里除了梅花多點兒還有什么好的,冷冷清清的,,還不如住在這里哪,,大家都在,多熱鬧,!”
清清亮亮的聲音隔墻傳來,,園子里有一個用竹子扎成的花墻,上面爬滿了藤蔓植物,,冬季的時候也不見枯黃,,還有淺紅含綠的亮色,從葉片的縫隙處,,可以看到墻對面站著一些人,,粉色,青色,,藍色,,黃色,夾雜著狐裘的白色,,恍惚看去,,好似花墻上開了多種顏色的花,繽紛多彩,。
“是鸞卿和小叔叔嗎,?”虞萬兩欣喜地問著,拉著羅清鳳就轉(zhuǎn)過了花墻,,花墻那邊兒的人躲閃不及,,兩下碰個正著。
“姐姐盡胡鬧,,怎么領(lǐng)著外人就隨便進園子了,?!”立在花墻旁邊兒的一個穿著五彩牡丹衣的少年慌忙用絲帕蒙住了半張臉,,明眸中滿是嗔怪,,指責(zé)完虞萬兩的失禮,不等她說話便沖身側(cè)的男子道,,“小叔叔,,一會兒到我院子里來尋我吧,,還有好些話想要對小叔叔說哪!”
四個青衣小廝跟在少年身后匆匆離開,,羅清鳳向旁邊兒避讓了一下,,垂下眼簾也不多看少年的樣貌,感覺到那香風(fēng)在面前多停留了一下,,漸漸遠去了,。
“鸞卿就是造作!家里就他規(guī)矩大,!”口上說著抱怨的話,,心里卻沒有不喜,虞萬兩對羅清鳳說,,“你是沒見,,我這弟弟最驕傲不過了,長得好看卻不愛讓人看,,真是……”
虞萬兩的嘴里又沒詞了,,羅清鳳微笑,長得好看不愛讓人看,,怎么感覺跟孔雀一樣,,驕傲得可以,除非遇到比自己好看的,,否則決不開屏,。
“小叔叔,今年我可考上了院試第十,,這樣的成績,,可有禮物在?”虞萬兩笑著伸手討要禮物,,絲毫不以為忤,。
西門君實愣了一下,說:“你這性子是跟誰學(xué)的,?,!”笑著拍了一下虞萬兩伸出的手,“就你最會撈錢,,小叔叔可沒有你那同窗的本事,,萬兩金磚送不出來,不過,,若是要匹好馬,,還是有的!”
沒有時下男子的嬌媚,,也不講究那么多男女避諱的規(guī)矩,,也會縱馬而行,,也會游歷四方,,這樣的男子在女尊國也是極難得的了,,從見面之初,羅清鳳對西門君實就極為欣賞,,可惜到底男女有別,,再怎樣欣賞也不好湊上去稱朋道友,多少要顧及到對方的名譽問題,。
“哦,,小叔叔可是又得了什么好馬?”虞萬兩一挑眉,,興趣盎然,,一拍手道,“我知道了,,小叔叔莫不是又去了一次塞外,?”
西門君實笑著點頭,說:“就你猜得快,!塞外男子更多瀟灑,,好馬也多,出得起價錢,,換上一匹好馬還是極容易的,,想著你今年院試,便順道多帶了一匹回來,,就在馬廄,,你若是等不及,現(xiàn)在就可以去看看,!”
虞萬兩一聽哪里還站得住,,她對騎馬的愛好遠勝于射箭,當(dāng)下拉著羅清鳳就往馬廄跑,,“小叔叔說是好馬,,定然是極好的!”
虞家的馬廄修得極其繁復(fù),,一個大房子,,遠遠看去還以為是宅院,走進去了才知道竟然是馬房,,擋風(fēng)擋雨且不說了,,連地面上都鋪著干草,又有麥香,,竟是絲毫聞不到臭味兒,。
西門君實帶著個小廝走在前頭,,指出了馬廄中的一匹馬,渾身漆黑,,唯有額心有一撮菱形白毛,,看著身量還小,眼睛亮而有神,,當(dāng)是駿馬無疑,。
“這匹馬就是了,看著可喜歡,?”西門君實撫摸著馬額,,目光溫和,看得出也是愛馬之人,。
“自然是喜歡,!”虞萬兩迫不及待地牽了韁繩,“我現(xiàn)在就騎著溜上一圈兒,,鳳哥兒也挑匹馬,,跟我一起吧!”
馬廄中還有幾匹馬,,但看起來卻沒有這一匹好,,羅清鳳正想推拒,西門君實卻牽出了自己的馬,,“你騎我的馬去吧,!”
不等羅清鳳考慮此舉是否妥當(dāng),虞萬兩已經(jīng)翻身上馬,,眼看著就要直接跑出去了,,羅清鳳也牽過了韁繩躍上馬背,回首道謝,,對上西門君實含笑的眼眸,,兩靨微微泛紅,急忙轉(zhuǎn)過了身,,揚鞭策馬,,去追虞萬兩了。
馬房本就挨著后門,,虞萬兩騎馬直行而過,,后巷右拐直行便可出城,虞萬兩沒有半分猶豫,,直接出了城,,羅清鳳馬術(shù)算不得佳,好在騎著的馬是西門君實慣騎的,速度快,,也是難得地穩(wěn)妥,,一直不曾拉開太遠的距離,兩人一前一后一起出了城,。
城外積雪無人清掃,,一片瑩白之色,馬兒跑得累了,,漸漸停了,,虞萬兩也不再催促,跟羅清鳳緩轡而行,,說著話,又賞了一會兒夜幕時分的景色,,也就回城了,。
沒有再往虞家去,只把馬韁遞給了虞萬兩,,讓她回去再跟西門君實道謝,,羅清鳳直接轉(zhuǎn)回了家中。
這兩年除了溫書以應(yīng)付萊陽郡的鄉(xiāng)試之外,,羅清鳳還有一層思量,,想要把家搬到城里去住,住在村子里,,雖離城不遠,,到底不太方便,吃穿用度,,穿衣治病,,總是城里更為便利,只一點,,自己手中的那點兒錢實在不好明說來歷,,一旦跟“商”字沾邊兒,想也知道羅奶奶的臉會拉多長,。
回去把虞家的意思跟羅奶奶一說,,羅奶奶拍桌大怒:“虞家怎地如此欺人太甚,我孫兒哪里不好,,竟要去當(dāng)她家的陪讀,?!”
“不是陪讀,,不過一起讀書罷了,!”羅清鳳沒想到羅奶奶生這么大的氣,急忙解釋,,“虞萬兩的母親只是讓我跟虞萬兩一起讀書,,以后也要借我助力,,并非是書童小廝類的陪讀!”
“你是想要答應(yīng)了,?”羅奶奶話音一邊,,怒氣沖著羅清鳳來了。
“并不是,,原就說要問過奶奶再說的,!”羅清鳳說出自己的答案。
羅奶奶臉色稍緩,,和悅了聲音道:“清鳳,,你年紀小,經(jīng)的事還少,,這里面的關(guān)竅你是不會懂的,,她虞家說得這般好聽,卻是讓你在入士之前便與其沾染上了扯不清的關(guān)系,,商賈輕賤,,這對你以后百害而無一利,更不用說那一起讀書的話,,她雖是對你這般說,,說不指使你,可外人哪里知道,,只當(dāng)你為錢財入她家做了陪讀,,日后便是任你有天大的成就,這般經(jīng)歷也是污點,,士人慣詡清名,,你若與商家勾連不輕,便是文才再好,,處事再公正,,怕也會被人說嘴,自來清名容易污,,無縫的雞蛋尚且有那蒼蠅想要叮出個洞,,更不用說你這等有痕跡的了,便是什么都沒有,,也會給你構(gòu)陷出什么來,,一旦入士,再逢構(gòu)陷,,便不是輕易可以明白的了,!”
“要我說,你與那虞萬兩為友本就不妥,商家重利,,便是此刻與你交好,,誰知道不是為了他日借著你的名頭作惡,這等朋友,,還是早日斷干凈了為好,!”
前一段話羅清鳳雖覺得過于嚴重,卻也不愿等閑視之,,到底是皇權(quán)至尊的時候,,并且不實行什么疑罪從無,把所有的期望壓在皇帝的“圣明”上,,顯然是不現(xiàn)實的,,三人成虎,人言可畏,,若是真的有一日如羅奶奶說的那般,,沒準(zhǔn)兒搭上的就是自己一家人的性命。
羅清鳳相信虞萬兩不會害自己,,但卻不相信虞家不會利用自己,虞萬兩的母親說話干脆利落,,怎么看也不是個和善的人,,誰知道虞家經(jīng)商多年可曾做過違法的事情沒有,一個商家,,一個才通過院試而已的文士能夠跟世家大族西門家牽扯上“通家之誼”的深厚關(guān)系,,可是可以小覷的?是自己想得太簡單了,。
在還沒有入士之前,,便與皇帝之外的某一方勢力交好,實在是再愚蠢不過了,。
“奶奶說的是,,我明日便去回絕了虞家的提議?!绷_清鳳避重就輕,,只不提與虞萬兩斷交一事,只要虞萬兩一天沒有利用這份友誼,,她也不會為了一個可能的傷害而率先絕交,,說好聽了是愚信,其實,,不過是為了一個利益上的制高點罷了,。
沒有去看羅奶奶的臉色,直接回了房間,往床上一躺,,仰面望著紗帳上的并蒂蓮,,她一直期盼的至交好友,到底是做不到,,無論怎樣,,保護自己已經(jīng)成了第一要素,不可能為了友情兩肋插刀,,反而會為了自保先種下懷疑的種子,。
“我,向來不憚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