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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褒:既然我們在減少官員俸祿、禁止官員貪墨這兩方面都遇到了巨大的阻力與困難,,不如我們就從會子本身入手,,以解救會子貶值、物價飛漲的急難,。
趙明珪:孝宗淳熙二年(1175)時,辛棄疾曾上疏論及會子貶值一事,。當時天下太平,,四海無事,朝廷采取了貨幣回籠措施,,用金銀銅錢等收兌會子,,保證了會子價格的穩(wěn)定。但時過境遷,,如今六十二載過去,,會子貶值的浪潮已經(jīng)席卷了整個江山。大宋的貨幣制度積重難返,,我才疏學淺,,實在想不出任何解決的辦法與措施了。
我聽聞此言不由一怔,。孝宗淳熙二年(1175),,那年是我出生前的整十年。孝宗在位二十七年,,期間開創(chuàng)“乾淳之治”,,整飭吏治,,裁汰冗官,懲治貪墨,,民和俗靜,,家給人足,牛馬遍野,,余糧委田,,怎能令人不心生懷念?而今短短六十二年過去,,我們的國家已經(jīng)弊病叢生,,其中因貨幣貶值而衍生的經(jīng)濟問題更是使大宋滿目瘡痍。孝宗朝所采取的措施失去了它全部的效用,,我們只能另尋他法,。
童子:沒有解決的辦法就不要再說話了,好好聽聽別人怎么說,。
趙明珪:我乃天子宗室,,你說話不要太放肆了。在座之人皆是你的前輩尊長,,他們每人讀的書都不比你少,。雖然我并不認同龐公的一些觀念,但是我依然感謝他竭盡全力為我宋出謀劃策的熱情與努力,,可你呢,?縱然有些學識在身,卻不發(fā)一言,、不獻一策,,你把自己當成了徐庶,,可我這里卻不是曹營,。
我見趙明珪向我隱秘地眨了眨眼,便知道他是在用激將法了,。童子——這位年幼的后生已經(jīng)向我們展現(xiàn)了他獨特的認知與超人的悟性,,可惜他一直沒有就時局而獻上自己的計策。這正是激一激他的時候,,也只有趙葉佛能做到這一點,,畢竟他跳脫的思維與機敏的心性都是我所缺少的。
童子:趙公確為天子宗室不假,,而我雖為稚童,,亦知世間何為善惡,亦知天下何為興亡,。但氣數(shù)有定,,這不是人力所能逆轉的,。諸葛武侯為了漢昭烈帝的遺愿屢次興兵,姜維為了武侯的遺志九伐中原——他們的忠誠令人感動,,可他們并不能改變最終的結局,。漢朝的氣數(shù)自黃巾兵起時就已經(jīng)盡了,之后的一切不過是茍延殘喘而已,?;蛟S宋室真的已經(jīng)回天乏力,我們何必再像姜維一樣徒勞地努力呢,?這樣終究會害了自己,。會子貶值、物價飛漲,,宋朝的社稷已經(jīng)病入膏肓,,就算范仲淹復生、司馬光再世,,他們也將是束手無策的,。
我沒有料到童子會說出這樣一番話。在座眾人,,包括我在內(nèi),,其實都已經(jīng)預料到了這種結局,只不過不愿相信罷了,。我的淚水緩緩流淌下來,,趙明珪、喬元陸,、龐文剛,、薛瓊等人眼中也閃爍著淚光。人壽五十不稱夭,,我已年過半百,,按理說應該已經(jīng)沒有什么遺憾的了。但捫心自問,,我最放不下的還是這一片大好河山,。
裴褒:氣數(shù),氣數(shù),。雖然氣數(shù)如此,,但這不能成為放棄努力的借口。況且眼下未至絕境,,我們還有時間與機會來力挽狂瀾,。在我看來,會子貶值的問題還是有辦法緩解的,但也僅僅是緩解,。
趙明珪:請裴公詳細說說,。
裴褒:諸位,金國已經(jīng)滅亡了——而令它滅亡的重要因素之一就是紙幣貶值,、物價飛漲所帶來的經(jīng)濟的全面崩潰,。我收集了金國滅亡前十年以來的數(shù)據(jù),并與劉懋深一同核算出了一個結果,。到去年為止,,我朝一年的紙幣發(fā)行量已經(jīng)超過了金國滅亡前十年紙幣發(fā)行量的總和。也就是說,,我們所面臨的經(jīng)濟現(xiàn)狀比金國要嚴重得多,。之所以大宋沒有像金國一樣滅亡,只是因為我們的家底足夠殷實,。但這并不意味著我們就可以高枕無憂了,,事實上我們眼下正在一步步走向滅亡。如果想要阻止會子的貶值,,我們就要減少市面上會子的流通量,。
喬元陸:減少流通量?難道不應該是減少發(fā)行量嗎,?
童子:我雖然是后輩,,但有句話不得不說——希望諸位發(fā)言前都先仔細想想,不要盲目開口,。喬公,,如果我們減少了紙幣的發(fā)行量,那么與蒙古作戰(zhàn)所需要的大量軍費又要怎么辦呢,?
裴褒:童子說得很對,。會子貶值無非是因為市面上流通的會子數(shù)量太多,我們必須要采取一定的措施來收回,。孝宗朝,,辛棄疾曾建議的——朝廷出面用金銀收兌會子的方法已經(jīng)不堪再用了,畢竟如今流通的會子數(shù)量實在太多,,朝廷絕沒有如此多數(shù)量的金銀來收兌會子,。如今官家頻繁改元,,每換一次年號,,朝廷就會印發(fā)一批新會子,如此市面上充斥著舊幣,、新幣,,混為一團。舊幣,、新幣面值不一,,交相流通,,這是幣值不定的禍源。在我看來,,朝廷應該廢除“改元即印新會子”的弊政,,效仿孝宗時成法,三年或五年一印,。
趙明珪:這倒真是個好辦法,,不知裴公有何良策能回收舊幣?
裴褒:我確實也想了個法子,。依我朝慣例,,朝廷會發(fā)給商人支領和運銷食鹽的憑證,稱“鹽鈔”,。朝廷可以規(guī)定,,商人憑鹽鈔購鹽時需搭上一定量的舊會子。鹽是人人不可缺少之物,,商人謀求暴利,,自然會配合朝廷上繳舊會子。這樣一來,,舊會子就能慢慢被朝廷回收并銷毀,,進而緩解會子的貶值。
我清楚地認識到這個做法侵犯了商人的利益,,但在國家的最高利益面前,,任何人都應該做好奉獻出一切的準備。眾人一時間沒有說話,,顯然他們都陷入了思索之中,。
喬元陸:這的確是一個好方法。
趙明珪:不錯,,這個方法雖然于商人利益有損,,但有利于社稷萬民。
龐文剛:裴公之言極是,,可商人不答應怎么辦,?換言之,如果商人們不想在購鹽時上繳舊會子怎么辦,?
裴褒:這很簡單,,誰不上繳舊會子,朝廷就立刻收回他的鹽鈔,,從此不許他參與對鹽的經(jīng)營,。如此霹靂手段一出,我看有誰敢不上繳。
一明:阿彌陀佛,,施主見諒,,貧僧是方外之人,并不懂世間俗務,,但還是有一個疑問希望能請裴施主解答,。
裴褒:法師請講。
一明:朝廷規(guī)定,,商人凡納錢四千八百文,,給鹽鈔,可領鹽二百斤,,任期限運銷,。如果依著裴施主的法子,商人憑鹽鈔時必須上繳一定量的舊會子,,這無疑是提高了商人向朝廷購鹽時的價格——裴施主認同這一點嗎,?
裴褒:認同。
一明:商人素來見利忘義,,一旦朝廷提高了官方售鹽的價格,,如果他們轉過頭來提高鹽價,把損失轉嫁到百姓頭上,,最終難道不還是民困國乏的結局嗎,?
我聽完一明法師之言,才意識到了這個致命的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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