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府衙,。
長長的甬道內(nèi),,燃著忽明忽暗的火燭,宇文懿拿了一個冊子,走進(jìn)北城府的府衙大牢,,看守的牢頭在前面為他掌燈。
“王爺放心,,您交代的事兒我都記著呢,,蘇大人在里頭沒怎么受苦?!?p> 宇文懿回道:“那就好,,勞煩你了?!?p> 二人又向前走了一會兒,,轉(zhuǎn)角處一間十分整潔的牢房中,一男子披散了頭發(fā),,懶懶地靠著監(jiān)牢的墻,,他雙眸微閉,神態(tài)安詳,,似乎是睡著了,。
那牢頭敲了敲大牢的門,對里面的人道:“蘇大人,,蘇大人醒醒,。”
里頭的人并沒有睜開眼,,但卻說了話:“不是說了,,不必再喚我‘蘇大人’,我早已經(jīng)不是什么大人,,不過階下囚罷了,。”
牢頭似乎沒聽到他的話,,只是道:“大人,,長安王來了,。”
聽到“長安王”三字,,他終于緩緩睜開了雙眼,,眸中一片沉寂的死氣,他不帶任何情緒地轉(zhuǎn)頭看向外面的宇文懿,,淡聲問道:“何事,?”
宇文懿對牢頭點了點頭,那牢頭會意,,連忙拿出鑰匙幫他開了門,。
“有什么事外頭說便可,王爺千金貴體,,還是不要……”他話未說完,,宇文懿就已經(jīng)一只腳踏了進(jìn)來。
“唉……”他無奈地將頭轉(zhuǎn)過去,,同時也坐正了身子,,抬頭問道:“王爺有何事?”
宇文懿揮了揮手,,那牢頭識趣地退了下去,,陽光透過牢中頂上的天窗,照在他略顯蒼白的面容上,。
宇文懿看了看四周,,問道:“你最近還好嗎?我交代了他們不可苛待,,還好他們沒有陽奉陰違?!彼钗丝跉?,慢慢站了起來。
陽光投下他頎長的剪影,,是那位曾經(jīng)的臨安城主,,曾經(jīng)的北城長史。
蘇臨安走到簡易的桌子前,,倒了兩杯水,,放了一杯在宇文懿面前。
“承蒙王爺關(guān)照,,我在此處過得極好,。”說完,,他坐在桌邊,,將另一杯水一飲而盡,。
宇文懿頓了頓,似乎有所顧慮,,蘇臨安便道:“王爺此來有什么事,,不妨直說?!?p> “不久前,,一隊黑衣人劫了大牢,這事你可知曉,?”
蘇臨安還以為他想問一些關(guān)于此事的細(xì)節(jié),,便道:“我自然知道,只是當(dāng)時夜色濃重,,我并未看清那些人長相,,就連一共多少人都沒有弄清楚。所以只怕……”
宇文懿打斷他,,說道:“對方是誰我已經(jīng)知道了,,我并非為此而來,”
說罷,,他盯著蘇臨安,,道:“我是為你的事來的?!?p> 蘇臨安怔了怔,,面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宇文懿繼續(xù)道:“我之前一直覺得,,你是個徒有虛名的長史大人,,愛民如子皆是妄言,正是你竊取了救災(zāi)銀,?!?p> “但是,有人劫走了當(dāng)初抓的大梁細(xì)作,,我一查下去才發(fā)現(xiàn),,此事竟然是你府中的清荷所為,當(dāng)日領(lǐng)頭的正是她,?!?p> “再后來,我發(fā)現(xiàn)清荷帶著那個芙蕖一路逃到了大梁,,自此銷聲匿跡,,那時我便知道,此事絕沒有那么簡單,,清荷與芙蕖兩個弱女子,,不可能千里迢迢逃到大梁還不被抓到,。”
蘇臨安聽到這兒有些不耐煩,,“所以,,這些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我覺得,,當(dāng)初那批救災(zāi)銀被劫,,可能并非你所為,而之所以會在你的府邸被發(fā)現(xiàn),,或許正是因為這個清荷,,她與芙蕖都是蕭琮所派?!?p> “我今日來只是想問你一句實話,,若此事果真是你,我便不再追查,,但若此事并非你所為,,請你一定要對我說出實情,我想幫你,?!?p> 宇文懿很認(rèn)真地望著他,他之前給了他很多次機(jī)會,,讓他若有冤屈便直言,,但他卻好像根本沒有活下去的想法,每次都是供認(rèn)不韙,。
蘇臨安嗤笑道:“呵……宇文懿,,你是不是很閑?閑得非要給自己找事做才罷休,?我都說了,,是我干的,你早早地處置了我,,也能盡早回去復(fù)命?!?p> 宇文懿早已聽多了他這種話,,也不生氣,繼續(xù)道:“我只是想給北城府百姓找一個好父母官,,不然我會走得不安心的,。”
蘇臨安忽然輕笑起來,,“呵……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一定是個好官,?你跟一個犯人說什么做父母官,不覺得很可笑嗎,?”
“蘇臨安,,我只問你,想不想幫云初霽報仇,?”宇文懿忽然問道,。
果然,蘇臨安聽了此話,,立即收斂了笑,,他目光緊盯著宇文懿,手也緊緊拉住了他的衣袖,,“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宇文懿將手中的冊子遞給他看,。對他道:“這里頭都是宮中仆役侍婢的口供,當(dāng)年之事疑點重重,,我能查到的,,也只有這么多。你若是不想糊里糊涂地死了,,還想為她討一個公道,,就先要從這兒出去?!?p> 他接過那本薄薄的冊子,,手有些發(fā)顫。
“這里面都是見她最后一面的人,,有一個名字值得留意,,連伍?!?p> 宇文懿指著冊子上被圈了朱砂的名字,,蘇臨安的目光鎖在他手指的地方,問道:“他是誰,?”
“他是個內(nèi)侍,,深受父皇寵信,我不明白他為何會去見云初霽,,而且除了他,,其余的人都是幼子婦孺?!?p> 蘇臨安攥緊了那頁紙,,雙目泛紅,。
“他現(xiàn)在在什么地方?”
“在京城,,我父皇身邊,。”
京城,,一個他此生都不想再踏足的地方,,但是現(xiàn)在看來,那個地方他是非去不可了……
萬春園,。
一只白鴿輕巧落在蕭琮的窗前,,他將鴿子腿上的密函取下,打開了封蠟,,確定沒有人看過,,這才打開了里面的內(nèi)容。
上面只有寥寥數(shù)語——芙蕖不知所蹤,,清荷已入帝都,,無恙。
蕭琮怔愣地看著這薄薄的一頁紙,,忽然想起定北侯的話,,他說,芙蕖已經(jīng)認(rèn)了罪,,現(xiàn)在恐怕已經(jīng)被宇文懿關(guān)起來了,,他既然決定回來了,便沒有必要再搭上一個芙蕖,,所以早早通知了她們離開,。
只是他不明白,為何芙蕖還是沒能離開,,是被宇文懿發(fā)現(xiàn)了,,還是又遇到了什么麻煩?
正在這時,,有人敲了敲他的房門,。他將手里的字條丟盡香灰爐里,然后才喚那人進(jìn)來,。
“掌柜的,,庫里的茶葉有些發(fā)了霉,怕是不能再用了,,您看……”管理庫房的老李頭問道。
蕭琮嘆了口氣,,他都快忘了還有這一茬,,但是他也很無奈:“這個……先放著吧,,我回頭再想辦法……”
那管事聽罷,卻沒有絲毫離開的意思,,蕭琮疑惑問道:“怎么了,?還有何事?”
老李頭欲言又止,,蕭琮蹙眉道:“不要吞吞吐吐,,要說什么說便是?!?p> “……是,。是這樣的,額……那位姓段的賬房先生,,又將您庫房里的酒喝了干凈,,我今日去庫房查看,竟發(fā)現(xiàn)里頭不知何時全都空了,,這才……”
“段,、孤、卓,?!笔掔f起他的名字就咬牙切齒。
他問管事:“他現(xiàn)在在哪,?”
管事更加吞吞吐吐:“這,、這個……小人、小人也……”
蕭琮甩了衣袖,,神色陰郁地出了門,。
好巧不巧,他前腳剛出房門,,抬頭就正好就在后院的走廊上看到了段孤卓,,他手里捏著酒壺,醉倒在走廊的長椅上,。
蕭琮頓時火冒三丈,,他快步上前,一掌拍醒了睡得正香的段孤卓,?!罢l?誰打擾本……”
他突然被人打醒,,正要發(fā)火,,一抬頭就瞧見蕭琮面色沉沉地盯著他,頓時噤了聲。
瞧見蕭琮目光深邃地盯著他的酒壺,,登時做賊心虛,,將酒壺往身后藏了藏。
蕭琮冷聲問道:“你到底喝了多少,?”段孤卓默默在心里數(shù)著酒壇數(shù)量,,但是數(shù)著數(shù)著就記不清了,就算他記得也不敢直接報出來啊,,便很識趣地保持沉默,。
“這次,你打算賠???”他坐到了一邊,淡淡問道,。
段孤卓忙湊了過來,,賠笑道:“掌柜的,您大人不記小人過,,這事兒就這么過去得了,。”
“過不去,?!笔掔龜嗳痪芙^,語氣冷硬,。
段孤卓被他的話一噎,,不知該怎么回答,便只好又喪著臉沉默了,。
蕭琮倒是放緩了語氣,,甚至還帶著極淺淡的笑意:“無妨,這些都是小事,,我也可以過得去,,只要……”
“只要什么您說,上刀山下火海我絕無二話,!只要您別趕我走,,繼續(xù)讓我留著喝……額,不是,,留著給您干活兒,。”
蕭琮不理他,,將目光投向后院存放茶葉的庫房,,段孤卓不明白他的意思,,“掌柜的,您這是……”
蕭琮指了指那庫房,,道:“我給你三日,,將這里頭的東西全部賣出去,你偷喝酒的事我便既往不咎,。”
段孤卓只覺得腦袋發(fā)暈,,想狠狠抽自己幾個耳刮子,,為什么管不住嘴?這下好了,,他估計要被玩死了,。
蕭琮轉(zhuǎn)而看著他,又強(qiáng)調(diào)道:“三日內(nèi),,你若辦不成,,我便將你毒打一頓,然后趕出萬春園,,酒更是想都不要想,。”
說罷,,他話語一轉(zhuǎn),,又道:“若是你辦得好,我親自給你釀一壇第一江山,?!?p> 尋常的酒都是他教給手下的小廝仆役去做,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親自釀過酒了,。
果然段孤卓還是將關(guān)注點放在了他的后半句:“?。∮芯?!不過一壇是不是有點少?。坎蝗?,三壇,?”
“半壇?!?p> “啊,,三壇不行兩壇也可呀!”
“那就……”
“行行行,,一壇就一壇,,不許反悔,!”段孤卓連忙打斷,生怕蕭琮再往下壓,,然后飛快鉆進(jìn)了那庫房,,要把東西賣出去,他總得知道東西是什么啊,。
蕭琮生怕他又惹事,,正要抬步也要跟著去,忽然見老李頭神色匆匆地跑來,。
蕭琮停下腳步,,問道:“怎么了?”老李頭擦了擦臉上的汗,,道:“掌柜的,,不好了,官家?guī)ПJ進(jìn)來了,!”
蕭琮蹙了眉,,問道:“怎么回事?他們有沒有說什么,?”
然后在心里將自己最近的所作所為從頭到尾想了一遍,,似乎也沒什么不妥啊。
“他們……他們沒說,,就說,、就說要抓掌柜的回去問話……”話音剛落,果然見有官兵從萬春園前廳闖入后院,,為首的竟是秦營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