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田野畫室
陳騏和丁海生在高二上學期里,每個周日早上都騎著自行車去位于縣城中心區(qū)域的田野美術(shù)班畫畫,。也只有在這一天,,老田的三個徒弟才能聚在一起開心地畫畫,師徒四人中午還可以在蒼蠅館子里聚一次餐,。
下午畫完了畫,,三人各自回學校。冬征乘車回市七中,陳騏則陪著丁海生去縣一中附件的公交站點等李小玲返校,。通常穆芳會和李小玲一起過來,,四人碰頭后再去打飯。這時鄭科就會準時出現(xiàn)在飯廳,,然后四人和其他同學圍在圓桌旁邊吃邊聽,,鄭科是邊吃邊講。
文科班每日的學習和生活就這樣緊張而美好地度過著,。陳騏和丁海生也經(jīng)過一個學期的糾結(jié),,正式?jīng)Q定加入美術(shù)藝考生行列。
轉(zhuǎn)眼到了寒假,,住宿的同學們打包后開始陸續(xù)回家,,準備度過一個充實的假期。陳騏和丁海生現(xiàn)在已經(jīng)從美術(shù)特長生轉(zhuǎn)正為美術(shù)藝考生,,就必須把畫畫當成專業(yè)來學了,,所以要利用這個寒假,每一天都到田野美術(shù)班畫畫,。
這時的田野畫室已經(jīng)壯大到六十多名學員了,,老田只好將那一排閑置的另兩間教室全部租下。放了寒假,,老田得每天給學員們上課,,于是干脆住在最頂頭的七平米小儲藏室里。
海云縣夏天賊熱,,冬天又巨冷,,老田在小屋子和每間教室里架上爐子取暖。他每次上課就裹個大棉猴兒,,戴著大棉帽子,,十足一副下鄉(xiāng)知識青年的復古打扮。
陳騏和丁海生發(fā)現(xiàn),,冬征寒假后突然變化很大,,不是畫畫進步大,而是性格變化,。冬征每天來就是悶頭畫畫,,極少和他們說笑。陳騏就這事兒問了老田,,老田撓撓腮幫子,,告訴他:冬征的爸媽離婚了,可能心情不好,,你們多照應(yīng)照應(yīng)他,,但別提他爸媽的事兒。
陳騏和丁海生也不知道怎么讓冬征高興起來,正好附近錄像廳打的廣告里寫著《肖申克的救贖》,。陳騏聽他老爸說過這部電影情節(jié)很精彩,,表現(xiàn)強者的頑強自救,非常具有思想內(nèi)涵,??蛇@部電影沒在大陸上映,倒是在錄像廳碰見了,,他覺得可以用這部片子鼓勵一下冬征,,就向老田請了半天假,請丁海生和冬征一起去看錄像,。
看完后意猶未盡,,讓人還沉浸在跌宕起伏的情節(jié)中,,丁海生感嘆道:“嗯,,大丈夫當如是也!”
陳騏記得這是鄭科給他們講劉邦傳時說過的,,竟在這兒用上了,,挺妙!
“看,,海參都說了,,大丈夫就該像電影里的男主角一樣百折不撓!”他扶著冬征肩膀道,。
冬征想了一下,,平淡地說:“如果現(xiàn)實生活能像電影里演的一樣神就好了?!?p> 陳騏不知怎么說了,,丁海生倒是反應(yīng)挺快:“電影是導演拍的,生活也是咱們自己過的啊,,他想拍成啥樣兒就啥樣兒,,自己的生活也可以想過成啥樣兒就啥樣兒啊,這不一樣的道理嗎,?”
“海參說得太對了,!導演能把電影拍得神,咱們也可以把每天過高興,,就算沒啥高興事兒,,至少咱們有目標,每天都在努力,!”陳騏接著丁海生說道,。
“嗯,每天跟那兒畫畫很充實,沒有浪費大好時光,?!倍鞅粌扇艘徽f,心情好了起來,。
三個好朋友就這樣在這個寒冷冬天的傍晚,,邊騎車邊聊天。他們聊著以后的夢想,,冬征依然向往著中央美院,,而陳騏和丁海生的夢想......能考上就好,當然最好是到首都BJ去上學,。
晚上他和成年陳騏說起了冬征,,他想問問在他哥以前的時間線里,冬征以后考上了央美沒有,,成年陳旗沒忍心告訴他冬征自殺身亡的實情,,而是說和這個時空里一樣,他雖沒考上理想中的學校,,但前途光明,,多年打拼后開了家影視特效公司。
不久下了場雪,,陳騏他們騎車來上課很不方便,,就改成乘公交車了。這樣免去了被風吹得鼻涕橫流的狼狽,,還看了一路晴空下的雪景,。到了美術(shù)班,好幾個年紀較小的學員在外面打雪仗,,吵吵鬧鬧玩兒得很快活,。
陳騏這幾天晚上給用水粉給他爸畫了畫了幅半身像,這也是他第一次嘗試色彩人像,,于是拿著畫想找老田問些問題,。他來到老田的小屋前,虛掩的門敞著一道縫,。屋里沒人,,老田肯定是去到操場邊的廁所解手去了。
透過那道門縫,,陳騏看到了被室外陽光照亮的窗邊桌子上,,擺著幾幅黑白照片和一幅水彩女子畫像。他一眼就認出畫像里的女子和老田辦公室里那幅素描里的是同一人,。
這幅畫不大,,鑲嵌在玻璃相框中,,畫面風格和水彩大師懷斯的作品很相像,色彩淡雅,,畫中人寧靜而真實,,卻又給人一種不可觸及的距離感,仿佛來自于另一個世界,。
陳騏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然后又關(guān)上門,站在屋檐下等著老田回來,。不一會兒,,老田裹著棉大衣,兩手揣著袖,,踩著雪咯吱咯吱地走了過來,。見到陳騏,招呼他進屋,。
陳騏拿出畫像讓老田看,,老田指教了一番后,陳騏端詳著桌上的水彩畫像,,說這幅畫太傳神了,,是你女朋友,?
老田說不是,,是因為近來正在學習懷斯畫風,畫過很多幅都不理想,,直到試著把以前那幅素描人像畫成了水彩畫,,一下找到了感覺,是目前自我感覺最好的一幅色彩人像,。
既然老田再次否認那是他女朋友,,那總問也沒啥意思。接下來老田給他看了近來畫的其它水彩畫,,基本都是風景和建筑,,陳旗看著已經(jīng)挺好了,可老田認為缺乏人物畫像中的情感共鳴,。
那些風景畫都是老田老家,,于是師徒二人邊看畫邊聊起了家常。陳騏問老田什么時候回老家過年,。老田說不回去了,,那邊就剩了一座老宅,荒了好幾年了,,春秋收拾收拾,,大臘月回去光剩一個人挨凍了,,還不如這間小屋兒暖和。
原來老田父母都已過世,,桌上的照片就是兩位老人家和他小時候的留影,,帶著這些照片,他在哪兒落腳哪兒就等于是家,。什么時候再回老家,,他也不知道。
陳騏晚上吃飯時,,跟他爸媽說起了田老師的情況,。他爸媽一聽,那年三十兒來咱們家吃餃子看春晚啊,,人家田老師不收咱們學費,,正好答謝答謝。
陳騏把老田過年不回家的事也告訴了丁海生和冬征,,于是三人商量好日期,,請老田一家吃一天。老田盛情難卻,,于是1994年的春節(jié)前后,,他輪流在三個徒弟家大吃三天,但老田晚上堅持回南山中學自己辦公室去住,。他說都一個鎮(zhèn)子回學校也不遠,,辦公室還可以用電暖氣,凍不著,。見田老師執(zhí)意回校,,家長們也就不再強留。
田野回到辦公室,,雖然學校無人,,但他仍然掛上窗簾。他走到桌前,,低頭看著桌面上平放著一張白布,,白布上有一幅特殊的女子正面頭像。之所以特殊,,是因為這幅人像不是畫出來的,,而是田野用自己調(diào)制的紅黃藍三原色面粉一點一點灑出來的。
田野靜靜地站在頭像面前,,不一會兒,,白布上的面粉人像仿佛蘇醒一般,從平面狀態(tài)逐漸立體,,直到一個年輕女孩兒的面孔像浮雕一樣飄到空中,,豎立起來......
她紫色的頭發(fā)像被風吹動一般擺動著,,半立體的面容富有生機,雙眼更是仿佛注入了靈魂,,凝視著金城武一般帥氣的田野老師微笑著,。
這個女孩兒,正是田野水彩畫像中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