綰曰：“獻子以救母,，不亦悲乎,？”
“割肉飯母，可謂適時盡孝矣,；死以報神,，可謂預(yù)先盡孝矣。以是觀之,，古人之孝道徑直真切,，戇直深切?！?p> “《聊齋志異·孝子》有之曰：‘青州東香山之前,，有周順亭者,，事母至孝。母股生巨疽,，痛不可忍,，晝夜顰呻。周撫肌進藥,，至忘寢食,。數(shù)月不痊，周憂煎無以爲計,，夢父告曰：“母疾賴汝孝,。然此瘡非人膏涂之不能愈，徒勞焦惻也,?！毙讯愔Ｄ似?，以利刀割脅肉,。肉脫落，覺不甚苦,，急以布纏腰際,，血亦不注。於是烹肉,，持膏敷母患處,，痛截然頓止。母喜曰：“何藥而靈效如此,？”周詭對之,。母瘡尋愈。周每掩護割處,，即妻子亦不知也,。既痊，有巨疤如掌,。妻詰之,，始得其詳,。異史氏曰：“封股傷生,，君子不貴。然愚夫婦何知傷生爲不孝哉,？亦行其心之所不自已者而已,。有斯人而知孝子之真，猶在天壤耳,?！薄?p> 綰曰：“孝歸孝,，母愈則不可以不殺子乎？”
“不獻子于神,，則恐得罪於神,，至今猶有人以瀆神之罪更甚於殺人也，寧殺人毋瀆神,，雖親之骨肉亦不如神之恩惠,。周覽古今，神之恩惠,，無終無始,，無皦無昧；神之蹤跡,，不明不曖,，不現(xiàn)不滅；神之聲威,，無處不在,，無所不及。故或以神之名召集圣兵,，或以神之力誅鋤異黨,，或以神之義飾名裕家，或以神之術(shù)治病救世,。如是,，無能之人賴神而有能，無名之人賴神而有名,，無財之人賴神而有財,，無權(quán)之人賴神而有權(quán)，無勢之人賴神而有勢,，無位之人賴神而有位,，無畏之人賴神而有畏，無病之人賴神而有病,，無恙之人賴神而有恙,，無仇之人賴神而有仇，無邪之人賴神而有邪,，無害之人賴神而有害,。故左傳（莊公三十二年）：‘有得神以興，亦有以亡,，虞夏商周皆有之,。’故其利害難測,，且其虛實難論,。嘗試論之,，若誠有神，焉用暗黑醫(yī)方,？非奉之者則弗救,，可不謂偏私乎？有所偏私,，可謂神乎,？”
綰曰：“愿聞暗黑醫(yī)方之所以傳?！?p> “口口相傳,。——
“《呻吟語·品藻》有之曰：‘人言之不實者十九,，聽言而易信者十九,，聽言而易傳者十九。以易信之心聽不實之言,，播喜傳之口,，何由何跖？而流傳海內(nèi),，記載史冊,，冤者冤，幸者幸,。嗚呼,！難言之矣。自有書契以來,，穿鑿附會,，作聰明以亂真者不可勝紀。無知者借信而好古之名,，以誤天下后世蒼生,，不有洞見天地萬物之性情者出而正之，迷誤何有極哉,？虛心君子寧闕疑可也,。’
“雖暗黑醫(yī)方皆由易信者傳,，而不可棄,，無他故焉，交通不便,，信息閉塞,，艱難困苦，土匪橫行,，醫(yī)者難尋,，醫(yī)方難求，醫(yī)費難籌,，醫(yī)途難致,。故古之平民逢病，非有錢無方以治之,，即有方無錢以治之,；非無錢無方故俟死，即懼盜懼賊故守死,。故貧病交攻者常有,。至于暗黑醫(yī)方，不免低賤污穢也,，王侯將相富貴之輩必輕之,，而平民用之，無他故焉,，賤不棄賤,。諺云：‘恃財恃權(quán)鞭驅(qū)遣，名醫(yī)名方亟拜見,；鬼神似民畏勢焰,，蒼生如芥禳轢碾?！酥^也,。”
綰曰：“古之平民甚苦歟,？”
“然,，作亂多起於苦。政暴虐之時,，勢威逼良民爲暴民,；天告災(zāi)之時，饑苦逼貧民爲刁民,。故墨子（七患）云：‘時年歲善,，則民仁且良；時年歲兇,，則民吝且惡,。’——
“《元典章·刑部十一·偷粟米賊人免剌》有之曰：‘送本部議得,。饑饉之際,，竊糧食者，固法所不容,，而情在所宥,。比年田禾薄收,，物斛涌貴，貧民缺食,，為救一時之急,，因而竊取糧食，原其所由,，情非得已,，若與偷盜錢物一體剌斷，似涉太重,；擬合依例斷罪,，權(quán)宜免剌。敢有再犯一石之上者,，依例剌字相應(yīng),。’”
綰曰：“何謂,？”
“荒年而竊糧食者,，初犯則權(quán)宜免刺?！?p> 綰曰：“奚刺,？”
“刺字於膚，以示偷竊之丑,。以吾觀之,，荒年而竊糧食者太多，難遍刺也,，是故變法赦初犯,。——
“《淮南子·齊俗》有之曰：‘夫以一世之變,，欲以耦化應(yīng)時,，譬猶冬被葛而夏被裘。夫一儀不可以百發(fā),，一衣不可以出歲,。儀必應(yīng)乎高下，衣必適乎寒暑,。是故世異則事變,，時移則俗易。故圣人論世而立法,，隨時而舉事,。尚古之王，封於泰山，禪於梁父,。七十馀圣,，法度不同，非務(wù)相反也,，時事異也,。是故不法其已成之法,，而法其所以爲法,。所以爲法者，與化推移者也,。夫能與化推移爲人者,，至貴在焉爾?！?p> “《尚書·呂刑》有之曰：‘輕重諸罰有權(quán),，刑罰世輕世重，惟齊非齊,，有倫有要,。’
“《詩經(jīng)·大雅·板》有之曰：‘民之多僻,，無自立辟,。”
“以是觀之,，政道宜徇世情以近人情,。故法不可以欺民，兵不可以虐民,?！?p> “《菜根譚·概論》有之曰：‘視民爲吾民，善善惡惡或不均,；視民爲吾心,，慈善悲惡無不真。故曰：天地同根,，萬物一體,，是謂同仁?！?p> “至于刑法,，要在懲淫慝。然淫慝者眾,，則刑法不得不避矣,。至于荒年之窮人，或直餓死，或試竊食,，則孰多孰少,？”
綰曰：“必后者多，竊者未必入獄,，而無食者必餓死,。”
“《呻吟語·治道》有之曰：‘自井田廢,，而竊劫始多矣,。飽暖無資，饑寒難耐,，等死耳,。與其瘠僵於溝壑無人稱廉，不若茍活於旦夕未必即犯,。彼義士廉夫尚難責以餓死,，而況種種貧民半於天下乎？彼膏粱文繡坐於法堂,，而嚴刑峻法以正竊劫之罪者,，不患無人，所謂哀矜而勿喜者誰與,？余以爲衣食足而爲盜者,，殺無赦；其迫於饑寒者,，皆宜有以處之,。不然，罪有所由而獨誅盜,，亦可愧矣,。’
“是故竊食者眾,，則刑法不得不避矣,。雖刑法無情，然執(zhí)法有情,，人情不可遠,，民情不可拂?！?p> “《呻吟語·治道》有之曰：‘民情有五,，皆生於便，見利則趨,，見色則愛,，見飲食則貪,，見安逸則就，見愚弱則欺,，皆便於己故也,。惟便，則術(shù)不期工而自工,；惟便,，則奸不期多而自多。君子固知其難禁也,，而德以柔之,，教以偷之，禮以禁之,，法以懲之,。終日與便爲敵,，而竟不能衰止,。禁其所便與強其所不便，其難一也,。故圣人治民如治水,，不能使不就下，能分之使不泛溢而已,，堤之使不決,，雖堯舜不能。夫治水者,，通之乃所以窮之,，塞之乃所以決之也，民情亦然,。故先王引民情于正,，不裁於法。法與情不俱行,，一存則一亡,。三代之得天下，得民情也,；其守天下也,，調(diào)民情也。順之而使不拂,，節(jié)之而使不過,，是謂之調(diào)。民情不可使不便,，不可使甚便,。不便則壅閼而不通，甚者令之不行，必潰決而不可收拾,；甚便則縱肆而不檢,，甚者法不能制，必放溢而不敢約束,。故圣人同其好惡以體其必至之情,，納之禮法以防其不可長之漸，故能相安相習而不至于爲亂,。一法立而一弊生,，誠是。然因弊生而不立法,，未見其為是也,。夫立法以禁弊，猶為防以止水也,。堤薄土疏而乘隙決潰,，誠有之矣，未有因決而廢防者,。無弊之法,，雖堯、舜不能,；生弊之法,，亦立法者之拙也。故圣人不茍立法,，不立一事之法,，不爲一切之法，不懲小弊而廢良法,，不爲一時之弊而廢可久之法,。圣人制禮，本以體人情,，非以拂之也,。圣人之心，非不因人情之所便而各順之,，然順一時便一人,，而后天下之大不順便者因之矣。故圣人不敢恤小便,，拂大順,，徇一時，弊萬世,。其拂人情者,，乃所以宜人情也,。’
“至于暗黑醫(yī)方,，亦生於便也,，是以流傳。至于循常醫(yī)方,，貴而不便也,，是故閑置。至于饑民,，惟求生難，故試竊食,。至于荒年而初竊食者,，刺之則無情，故權(quán)宜免剌,。至于古時,，每逢災(zāi)荒，道殣易見,，流殍難救,。——
“《靳莊行》曰：‘
長清六月才禾黍,，大家小家愁無雨。
草根挑盡木如冬,，又見探雛啖野鼠,。
沙中稚子哭欲絕，阿爺臥路不能語,。
三年長餓一息在,，哪復(fù)馀情念兒女。
破屋一叟搗榆皮,，我問搗之欲何爲,。
土性多沉糠性浮，榆末和之可爲糜,。
極知強活能幾時,，暫于腸胃勉撐持。
妻子填壑老我存,，死者長樂生者饑,。
慟哭無聲但有淚，瘦骨令人摧肝脾,。
道旁一廟有神坐,，黃金爲身受香火,。’
“幸而今異於古矣,，今之城邑交通便捷,，法律完善,，有以應(yīng)急,，不乏義士。詩經(jīng)（邶風·谷風）云：‘凡民有喪,，匍匐救之?！嵋娭?。今之官吏全賴才谞而進仕,，而古時賣官鬻爵者常有,，故尸位素餐者常有,，故蠹國害民者常有,。——
“《呻吟語·治道》有之曰：‘官,，貴精不貴多；權(quán),，貴一不貴分,。大都之內(nèi)，法令不行,，則官多權(quán)分之故也,，故萬事俱馳。無事時埋藏著許多小人,，多事時識破了許多君子,。當多事之秋，用無才之君子,，不如用有才之小人,。’
“且有出食以進仕者,?！?p> “《史記·秦始皇本紀》有之曰：‘十月庚寅，蝗蟲從東方來,，蔽天,。天下疫,。百姓內(nèi)粟千石,，拜爵一級,。’”
綰曰：“當災(zāi)荒之世,，資材之分配尤重,。”
“然,，私心不撙,，貴賤必殊?！?p> “《呻吟語·治道》有之曰：‘飲食入腹,，三分銀用之不盡，而食前方丈,，總屬暴殄,，要他何用？仆隸二人,，無三十里不肉食者,，不程飯桌，要他何用,？轎扛人夫,，吏書馬匹，寬然有馀,，而鼓吹旌旗,，要他何用？下莞上簟,，公座圍裙，盡章物采矣,，而滿房鋪氈,，要他何用？上司新到,，須要參謁,，而節(jié)壽之日，各州懸?guī)挪鲁?，充庭盈門,，要他何用？前呼后擁,，不減百人,，巡捕聽事,，不缺官吏，而司道府官交界送接,，到處追隨,，要他何用？隨巡司道,，拜揖之外,，張筵互款，期會不遑,，而帶道文卷盡取抬隨,，帶道書吏盡人跟隨，要他何用,？官官如此,，在在如此，民間節(jié)省,，一歲盡多,，此豈朝廷令之不得不如此邪？吾輩可以深省矣,！’
“以是觀之,，私心生貴賤，仁心毓圣賢,?！?p> “《呻吟語·治道》有之曰：‘權(quán)之所在，利之所歸也,。圣人以權(quán)行道,，小人以權(quán)濟私。在上者慎以權(quán)予人,。爲人上者,，只是使所治之民個個要聊生，人人要安分,，物物要得所,，事事要協(xié)宜。這是本然職分,。遂了這個心,，才得暢然一霎歡，安然一覺睡,。稍有一民一物一事不妥貼,，此心如何放得下！何者,？爲一郡邑長,，一郡邑皆待命於我者也,；爲一國君，一國皆待命於我者也,；爲天下主,，天下皆待命於我者也。無以答其望,，何以稱此職,？何以居此位？夙夜汲汲圖維之不暇,，而暇於安富尊榮之奉,、身家妻子之謀，一不遂心而淫怒是逞耶,？夫付之以生民之寄,，寧為盈一已之欲哉？試一反思,，便當愧汗,。不傷財，不害民,，只是不爲虐耳,。茍設(shè)官而惟虐之慮也，不設(shè)官其誰虐之,？正為家給人足,，風移俗易，興利除害,，轉(zhuǎn)危就安耳,。設(shè)廉靜寡欲，分竟無損於民,；而萬事廢弛,，分竟無益於民也，逃不得“尸位素餐”四字,。無功而食,，雀鼠是已；肆害而食,，虎狼是已。士大夫可圖諸座右,?！?p> 綰曰：“奚謂尸位素餐？”
“《論衡·量知》有之曰：‘儒生受長吏之祿,，報長吏以道,；文吏空胸無仁義之學,，居往食祿，終無以效,，所謂尸位素餐者也,。素者，空也,?？仗摕o德，餐人之祿,，故曰素餐,。無道藝之業(yè)，不曉政治,，默坐朝庭,，不能言事，與尸無異,，故曰尸位,。’
“《菜根譚·概論》有之曰：‘平民肯種德施惠,，便是無位的公相,；仕夫徒貪權(quán)市寵，竟成有爵的乞人,?！?p> “《淮南子·人間》有之曰：‘天下有三危，少德而多寵,，一危也,；才下而位高，二危也,；身無大功而受厚祿,，三危也?！?p> “《晏子春秋·六篇》有之曰：‘嬰聞古之事君者,，稱身而食；德厚而受祿,，德薄則辭祿,。德厚受祿，所以明上也,；德薄辭祿,，可以潔下也。嬰老，德薄無能而厚受祿,，是掩上之明,，污下之行，不可,?！?p> “《詩經(jīng)·魏風·伐檀》曰：‘
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岸兮,。河水清且漣猗,。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廛兮,？不狩不獵,，胡瞻爾庭有懸貆兮？彼君子兮,，不素餐兮,！
坎坎伐輻兮，置之河之側(cè)兮,。河水清且直猗,。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億兮,？不狩不獵,，胡瞻爾庭有懸特兮？彼君子兮,，不素食兮,！
坎坎伐輪兮，置之河之漘兮,。河水清且淪猗,。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囷兮,？不狩不獵,，胡瞻爾庭有懸鶉兮？彼君子兮,，不素飧兮,！’
“《詩經(jīng)·魏風·碩鼠》曰：‘
碩鼠碩鼠，無食我黍,！三歲貫汝,，莫我肯顧。誓將去汝,，適彼樂土,。樂土樂土,，爰得我所。
碩鼠碩鼠,，無食我麥！三歲貫汝,，莫我肯德,。誓將去汝，適彼樂國,。樂國樂國,，爰得我直。
碩鼠碩鼠,，無食我苗,！三歲貫汝，莫我肯勞,。誓將去汝,，適彼樂郊。樂郊樂郊,，誰之永號,？’
“《詩經(jīng)·陳風·墓門》曰：‘
墓門有棘，斧以斯之,。夫也不良,，國人知之,。知而不已，誰昔然矣,。
墓門有梅,，有鸮萃止。夫也不良,，歌以訊之,。誶予不顧，顛倒思予,?！?p> 綰曰：“古之平民，獻財于官,，獻命于神,，冤苦一生?！?p> “然,，平民寧惹病,，毋惹官。何則,？若窮人,，惹病則尚可以用暗黑醫(yī)方,；雖富人，惹官則將淪爲窮人或死人,。故商人寧逢盜劫，毋逢官賒,。何則,？逢盜劫,，可以申冤於官；逢官賒,，則無所赴訴矣。諺云：‘盜賊可防不可當,，官吏可當不可防,。吞聲飲恨喑咽泣，吃虧忍涕空怨嘆,?！酥^也?！?p> “《呻吟語·治道》有之曰：‘百姓寧賤售而與民爲市,，不貴值而與官爲市。故物滿於廛,，貨充於肆,，官求之則不得,，益價而求之亦不得。有一官府欲采繒,，知市值,，密使吏增值得之,。既行,，而商知其官買也,，追之，已入公門矣,。是商也，明日逃去,。人謂商曰：“此公物不虧值?！痹唬骸拔岱菫榇斯?。今日得我一繒，他日債我無極,。人人未必皆此公,，后日未必猶此公也。減值何害,？甚者經(jīng)年不予值,；遲值何害？甚者竟不予值,；一物無值何害,？甚者數(shù)取皆無值。吏卒因而附取亦無值,。無值何害,？甚者無是貨也,，而債之有，捶楚亂加,。為之遍索而不得,，為之遠求而難待。誅求者非一官,，逼取者非一貨，公差之需索,，公門之侵扣，價銀之低假,，又不暇論心,。嗟夫,！寧逢盜劫，無逢官賒,。盜劫猶申冤於官，官賒則無所赴訴矣,。”予聞之,，謂僚友曰：“民不信我，非民之罪也,。彼固求貨之出手耳,，何擇於官民？又何親於民而何仇於官哉,？無輕取,，無多取,，與民同值而即日面給焉。年年如是,，人人如是,，又禁府州縣之不如是者，百姓獨非人哉,？無彼尤也,。’
“故民惹官,，則多淪爲俎上之肉,；惹病,，則尚可以用暗黑醫(yī)方。由《本草綱目》觀之,，暗黑醫(yī)方多就地取材，就近選物,，用之者免涉遠以尋醫(yī),，免劫掠以買藥,，無計可施然后用之,，膽壯心空然后嘗之，篤信不疑然后傳之,，可謂無奈之計，病人不得已而試之也,。詩經(jīng)（召南·行路）云：‘豈不夙夜，謂行多露,?！酥^歟。試問能養(yǎng)療者焉用食療,？能食療者焉用醫(yī)療？能醫(yī)療者焉用暗黑醫(yī)方,？故暗黑醫(yī)方雖可怕，然不棄賤,，病人以爲最后救兵矣?！?p> 綰曰：“暗黑醫(yī)方以爾爲最后救兵矣?！?p> “語及救兵，暗黑醫(yī)方真能之也,。——
“《后漢書·耿弇傳》有之曰：‘七月,，匈奴復(fù)來攻恭,，恭募先登數(shù)千人直馳之,，胡騎散走，匈奴遂於城下?lián)斫^澗水,。恭於城中穿井十五丈不得水，吏士渴乏,，笮馬糞汁而飲之?！?p> “《南齊書·陳顯達傳》有之曰：‘攻之四十日。虜食盡,，啖死人肉及樹皮。外圍既急,，虜突走,，斬獲千計?！?p> 綰曰：“不意暗黑醫(yī)方實生於善心,，然則今人不應(yīng)嗤笑古人矣?！?p> “然,。——
“《呻吟語·品藻》有之曰：‘評品古人,，必須胸中有段道理,。如權(quán)平衡直，然后能稱輕重,。若執(zhí)偏見曲說,，昧於時，不知其勢,，責其病,，不察其心，未嘗身處其地,，未嘗心籌其事,，而曰“某非也，某過也”，是瞽指星,、聾議樂,，大可笑也，君子恥之,?！?p> “《史通·直書》有之曰：‘然則歷考前史，征諸直詞,，雖古人糟粕真?zhèn)蜗鄟y,，而披沙揀金，有時獲寶,?！?p> “以是觀之，古書之糟粕早已為人知,，若見其蕪颣而侮其所有,，吾以爲過矣?！?p> “《新唐書·陳子昂傳》有之曰：‘昔人有以噎得病,，乃欲絕食,，不知食絕而身殞,。賢人於國,，猶食在人，人不可以一噎而止餐,，國不可以謬一賢而遠正士,，此神鑒所知也?！?p> “故見其偏短則忽其勞績,，褊也。
“《左傳·宣公十五年》有之曰：‘諺曰：“高下在心,，川澤納污,，山藪藏疾，瑾瑜匿瑕,?！眹福熘酪??！?p> “《菜根譚·修省》有之曰：‘我果爲洪爐大冶，何患頑金鈍鐵之不可陶熔,？我果爲巨海長江,，何患橫流污瀆之不能容納,？’
“《呻吟語·廣喻》有之曰：‘海,，投以污穢,，投以瓦礫,，無所不容,；取其寶藏,，取其生育，無所不與,；廣博之量,，足以納觸忤而不驚；富有之積,，足以供采取而不竭,。圣人者，萬物之海也?！?p> 綰曰：“敢問中醫(yī)之食物性味可信乎,？”
“或可信，但吾不知孰可信,?！?p> “《本草易讀》有之曰：‘枸杞子，甘平無毒,，滋腎潤肺,，益精明目?！?p> “《本草擇要綱目》有之曰：‘枸杞子,，甘平無毒，堅筋骨,，除風去虛勞,；補精氣，滋腎潤肺,；益陽事,，祛下焦肝腎虛熱?！?p> “《本草害利》有之曰：‘枸杞子,，甘微溫，滋肝益腎,，填精堅骨,，助陽養(yǎng)營，補虛勞,，強筋明目,，除煩止渴，利大小腸,，故又爲溫大腸猛將?！?p> “《本草新編》有之曰：‘枸杞子,，味甘苦，氣微溫,，無毒,。甘肅者佳。入腎,、肝二經(jīng),。明耳目，安神，耐寒暑,，延壽,，添精固髓，健骨強筋,。滋陰不致陰衰,，興陽常使陽舉。更止消渴,，尤補勞傷,。’
“《得配本草》有之曰：‘枸杞子,，味甘,，微溫而潤。入足少陰,，兼厥陰經(jīng)血分,。補肝經(jīng)之陰，益腎水之陽,。退虛熱,，益精氣，解消渴,，去濕風,，強筋骨，利二便,，下胸脅氣,，療痘風眼，止陰虛腰疼,，療肝虛目暗,。’
“《藥鑒》有之曰：‘枸杞子,，氣微寒,，味甘苦，無毒,。補腎明耳目,，安神耐寒暑，延壽添精,，固髓健骨,，滋陰不致陰衰，興陽常使陽舉,?！?p> “《本草蒙筌》有之曰：‘枸杞子,，味甘苦，氣微寒,，無毒,?！瓘婈帍娊?，涼血涼骨?！?p> “《本草經(jīng)解》有之曰：‘枸杞子,，氣寒,，味苦，無毒,。主五內(nèi)邪氣,，熱中消渴，周痹風濕,。久服堅筋骨,，輕身不老，耐寒暑,?！?p> “《玉楸藥解》有之曰：‘枸杞子，味苦,、微甘,，性寒，入足少陰腎經(jīng),、足厥陰肝經(jīng),。補陰壯水，滋木清風,。枸杞子,，苦寒之性，滋潤腎肝,，寒瀉脾胃,，土燥便堅者宜之。水寒土濕,，腸滑便利者,，服之必生溏泄?！侗静荨分^其助陽，甚不然也,?！?p> 綰曰：“各書各說,，何故？”
“真?zhèn)问欠请y明辨也,?！?p> 綰曰：“既同一食物，寒則寒,，溫則溫,，然而可變，何故,？”
“誠可變也,。——
“《藥性切用》有之曰：‘白池藕,，生用甘寒,，涼血散淤。搗汁,，止吐衄甚捷,。熟用甘平，養(yǎng)心益胃,，湯煮益血有功,。藕粉清胃安神。無熱者均忌,?！?p> “《藥性切用》有之曰：‘蜂蜜，性味甘涼,，生用則性涼而瀉熱解毒,，熟則性溫而潤燥補中。腸滑均忌,?！?p> “且食物表里之性味亦不一?！?p> “《藥性切用》有之曰：‘小麥,，味甘微寒，養(yǎng)心止汗,，利溲除煩,。小麥面，甘溫,，補虛養(yǎng)氣,，助胃益脾，多食則壅作脹,，助濕發(fā)熱,?！?p> “且雖同一食物，然早收割者或溫,，晚或涼,；種於北方者或溫，南或涼,。故食物性味不一定,。譬如菠菜，雖不少醫(yī)書以爲寒,，亦有以爲不然者,。——
“《本草從新·菜》有之曰：‘菠菜（通臟腑血脈）,，一名菠菱（以下柔滑類）,，甘溫（古本草皆言其冷，今人屢試之,，但見其熱,，不覺其冷），滑,，微毒,。利五臟，通血脈,，開胸膈,，解酒毒，宣腸胃熱,，下氣調(diào)中,，止渴潤燥。根尤良,?！?p> 綰曰：“愿聞其故?！?p> “其一,，菠菜於各地有不同性味；其二,，此菠菜非彼菠菜,。至于《本草綱目》，正欲匡種物之不一也,?！?p> “《明史·李時珍傳》有之曰：‘李時珍，字東璧,，蘄州人,，好讀醫(yī)書醫(yī)家,。本草自神農(nóng)所傳，止三百六十五種,；梁·陶弘景所增亦如之；唐·蘇恭增一百一十四種,；宋·劉翰又增一百二十種,；至掌禹錫、唐慎微輩,，先后增補合一千五百五十八種,，時稱大備。然品類既煩,，名稱多雜,，或一物而析爲二三，或二物而混爲一品,，時珍病之,。乃窮搜博採，芟煩補闕,，歷三十年,，閱書八百馀家，稿三易而成書,，曰《本草綱目》,。’”
綰曰：“食物性味既復(fù)雜,，則吾奚以辨之,？”
“吾徒知不食冷，不食熱也,?！?p> 綰曰：“而歐美人愛食冷?！?p> “白人性豪體熱,，黃人性謙體冷，有別,?！?p> 綰曰：“今也人人自稱善養(yǎng)生，吾應(yīng)誰信,？奚以考之,？”
“察之不輟，驗之不茍,，無息有漸,，是以考之,。世事不得不變，人心不得不變,。今有真理焉,，后或無理矣；今有友人焉,，后或仇人矣,。而人多忌無常而喜如意，但相反相沖相害相損之意繁哉,，相如相昵相愛相益之意稀哉,，則誰之意可致也？”
綰曰：“世之變遷既無常,，可奈何,？”
“詩經(jīng)（小雅·十月之交）云：‘高岸爲谷，深谷爲陵,?！献樱ㄒ徽拢┰疲骸揽傻溃呛愕酪?；名可名,，非恒名也?！崾且灾獰o息有漸之道也,。——
“《呻吟語·談道》有之曰：‘天地所以循環(huán)無端積成萬古者,，只是四個字,，曰無息有漸。圣學亦然,，縱使生知之圣敏則有之矣,，離此四字不得。擔當處都要個自強不息之心,，受用處都要個有馀不盡之意,。’
“若欲自強不息,、有馀不盡,，須日日反思、時時檢點,?！?p> “《菜根譚·修省》有之曰：‘無事便思有閑雜念想否，有事便思有粗浮意氣否；得意便思有驕矜辭色否,，失意便思有怨望情懷否,。時時檢點，到得從多入少,，從有入無處,，才是學問的真消息?！?p> “能知昔之過失,，則可謂今之長進矣?！?p> “《呻吟語·修身》有之曰：‘愈進修愈覺不長，愈點檢愈覺有非,。何者,？不留意作人，自家盡看得過,；只日日留意向上,，看得自家都是病痛，哪有些好處,？初頭只見得人欲中過失,，久久又見得天理中過失，到無天理過失則中行矣,，又有不自然,、不渾化、著色吃力過失,。走出這個邊境,，才是圣人能立無過之地。故學者以有一善自多,，以寡一過自幸,，皆無志者也。急行者,，只見道遠而足不前,；急耘者，只見草多而鋤不利,?！?